其实按道理说,他现在这个身份是个人都知道那是李弘炀那一派的,可他实在是烦透了曹为远那老匹夫,前日还被单独喊过去痛骂了一顿,也没个正当理由,官阶没老匹夫高他还不能怼回去,只能垂着头受着。
就在他犹豫迟疑的时候,祁府的轿子到了。
祁家的家徽是一截劲竹,取自翠竹坚韧不拔风骨之意,为了告诫族中弟子,为人当正直挺拔虚心自持,因而所用器具皆印有竹叶标识,一眼望去瞧得清楚。
果不其然,祁相先从轿里出来,后面跟着的便是祁然,季思挑了挑眉顿时不纠结了,笑眯着眼睛迎了上去。
在他心中与祁然相比,什么太子,什么曹尚书,通通狗屁不是,毫无存在感!
他弯着腰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语气带着尊敬道:“祁相安好!”
祁匡善出了轿子刚走了几步就受了一个礼,更何况行礼的这人是户部季思,那个名声大噪的季大人,两人同朝为官,却并无交际,顿时有些疑惑,呆愣在原地。
不仅他愣住了,其他人也都懵了,以往也没见这季大人对着祁相这般恭敬啊,今日这演的是哪出?莫不是太子殿下终于要开始下手,打算拉拢丞相府?也不是不无道理,丞相府地位摆在这儿,拉拢之后百利而无一害,亦或者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是不是要同瑞王/梁王说一声,到时候还能得个首功?可这没头没尾的,又怎么说开头?说季思今天对着祁相笑的特别猥琐无耻?万一是自己猜错了,毕竟季思这厮阴险极了,许是他使得诈,还是再看看?
可再万一太子一派真打算拉拢祁府,那自己若是没说,那岂不是弄巧成拙误了大事。
这季不言许久未上朝,怎的一来就玩这么一招虚虚实实,半真半假的招式,十足的阴险狡诈,果然此人不能留。
在场的各党官员都是这么个想法,就连太子党的都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也没搞明白季大人这是在干嘛,没听太子说要去同丞相府交好啊,他怎么就上赶着去了呢。
众人在那边胡思乱想,这边季思依旧笑眯着眼睛轻声道:“几日不见,祁相面色越发的好了,看着比上次一见又要精神不少。”
听着这番话祁匡善这才反应过来,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客气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季大人过誉了,听闻前几日季大人受了伤,不知身体可还有碍。”
“有劳祁相惦记,已无大碍,前些日子季思身体不适,以至于子珩来我府中探望怠慢了,待过几日下官定当备上薄礼去府上拜谢。”
子珩?
祁匡善微微侧头看了眼身后自家小儿子,只见这些年越发喜怒不言于色的人此时嘴唇紧抿,眉头一皱,浑身透着火气,一副十分不悦险些就要爆发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
心中笑了笑,表面却收回视线继续道:“季大人客气了,我竟不知季大人何时同小儿交好了。”
季思抬头望向祁然,正好后者也望了过来,两人视线就这么对上了,他对人儿子心怀不轨,满脑子龌蹉想法,均是些无法放在台面上启齿的内容,当着人老父亲面,饶是脸皮再厚也知晓羞耻,季思猛地一下就有些心虚,急慌慌收回视线,眼神漂浮不定,语气矫揉扭捏,“以前不知,前几日聊了几句,这才发现,我同子珩一见如故互为知己。”
祁然死死盯着这人,恨不得在他头顶烧出几个洞来,这人怎就如此厚颜无耻,自己何时同他一见如故,何地同他互为知己,难不成是梦中吗!
他这些年性子变了不少,今日因为一个季不言,又被一招打回原形,盛怒之中却还记着这是宫门口,一会儿还得上朝,这才堪堪把火气压下去,继续维持着自己的面无表情,大不了当做浮云视而不见。
后面那些个大人只能看见季思背影,离得又远了些,自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双方之间的氛围极其和谐,丝毫没有该有的剑拔弩张,心中猜测更盛,更甚者已经开始合计三公中剩下的另外两位,谁更好拉拢一些,好早些先下手,莫要让对方抢了先机。
祁匡善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见季思这番话语,连表情都未变,继续道:“马上卯时,宫门就要开了,咱们还是莫要误了时辰的好。”
此时城楼上的钟声响起,百官中发出各种声音,季思心中了然,侧了侧身,“祁相请。”
“季大人请。”祁匡善也客套道,说完便直直往前走去。
他走在前,季思故意放慢脚步用祁然并肩,轻笑道:“子珩今日安否?”
祁然连眼神都没看他一眼,加快了步伐走上前去。
大清早就碰了一鼻子灰,季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只道自己情路坎坷,倒也不继续追上去惹人烦,乖巧的寻了自个位置,跟着一众文官进了乾清殿。
说来可惜,他之前活了十八载,倒是第一次来这地方,瞧着每处都有些好奇,却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看,只能垂着头用余光左右瞥一瞥。
没过多久一个手持静鞭的老太监走了上来,季思立马收回了眼神,听着那声又尖又刺耳的“上朝~”,他跟着众官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声音整齐划一,声势浩大。
话音一落,头顶传来一道威严却略显中气不足的声音,还伴随着咳嗽声,“咳咳咳,众爱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