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俗人一个,当不起季大人厚待。”
“当的起,当的起,子珩可不要妄自菲薄了。”
“季大人缺朋友,临安多的是前仆后继的人,何苦在下官身上费工夫,累人累己,得不偿失。”
“高山流水觅知音,子期多友,可知己也仅有伯牙一人,子珩于我而言,便是唯一。”
“于是钟子期逝世了。”祁然温和道。
“……”
话题终止了,祁然有些无奈。
季思脸上笑意僵住,正欲再张口说些什么时,就见祁然眉头一皱,整个人朝着自己扑过来,等反应过来自个儿嘴被手掌捂的严严实实的。
两人离得很近,发丝交缠在一起,季思愣了愣,鼻腔中飘进一股冷香,很淡,是从祁然身上散发出来的,指腹贴着脸颊的地方升起来丝丝暖意,这温度顺着皮肉渗了进去,一点点,一滴滴,流淌到心头,猛地一下,心狂跳起来。
他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就要扒开捂住自己的手掌出声,身旁这人像是察觉到自己目的,手掌又用了些力,皱着眉摇了摇头,随后望向门外。
对视了一眼,季思明白了祁然眼中的含义,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去,二人屏住了呼吸,少顷后,就听门外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哒哒哒,不急不慢富有节奏,最终,脚步声停在了祁然门外,不动了。
祁然骤然回眸,脸上的格外严肃,对季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中含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后者收了笑意点了点头。
门外那人停了没多久,也没出声,紧接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祁然冷着一张脸轻声问道:“谁?”
那人听见询问,停下敲门声,隔着木门语气带笑的说:“祁大人还未歇下啊。”
崔灏?
他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都有这个疑惑。
祁然换个语气,温声道:“正准备熄灯,倒是布政使不在房中,来此可是有事同我商讨?”
“也无什么大事,就是不知为何睡不着就披衣出门四处逛逛,这窦府我也不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儿,凑巧见祁大人屋中亮着烛光,便想着今日还未同两人大人好生聊过,于是寻着亮光不请自来,”门外的崔灏笑了笑,“谁知来了才发现,侍郎大人屋里熄了灯,想必已经歇下了。”
此时已经歇下的侍郎大人衣衫不整双瞳含水瞪着大眼坐在了大理寺少卿的房中,他想出声却被祁然用手捂的严实,又不敢随意有动作怕被门外的人听见动静,毕竟于公于私,他都不应该出现在祁然房中,这若是叫人瞧了去,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想来想去只好动了动嘴唇,无声说出两个字,“放开。”
他嘴唇有些干燥,上下嘴唇张合一下一下轻点在祁然掌心时,有种湿润酥麻的瘙痒感,这感觉从掌心直直上涌,眨眼间便到了头顶,大脑空白一片,祁然动作极快,下意识就抽手,只是刚离开季思嘴唇就被抓住,用指尖在自己手心轻轻滑动,写了三个字:套他话。
祁然脸色未变,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握拳放在身侧,五指捏了捏,掌心还留着那种酥麻的热度,好似稍稍用力都能感受到那几个字滑动的笔迹,何处该停顿,何处该用力,一笔一划都那么清楚直白,像是划破了皮肉,留在了骨髓中。
一直等到季思松开他的手钻进桌子下,祁然稳住心神,起身走到门前将门缓缓打开,屋里的烛光没了房门阻碍打在院中,照亮了站在门外的崔灏,后者抬眸望了过来,微微颔首,祁然客套道:“夜里风大,布政使不如先进屋。”
“不了,”崔灏摆手拒绝道,余光瞧了瞧祁然身后空无一人的屋里,只一眼便收回视线,朗声而言,“只是凑巧路过而已,既然祁大人已经准备歇下了,我也不便多叨扰了,这时候也不早了,祁大人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祁然也没多劝,盯着崔灏眼睛端详片刻说:“也不知崔大人是想聊些什么?”
“也无什么有趣的事,不过是想着祁大人年少有为,又是三元榜首,名声大的传到咱们陇西来了,指不定以后加官进爵高官厚禄的,这才生了结交的心思来奉承讨好讨好。”
“按官阶来说,我比崔大人还要低些,这讨好奉承可是不敢受的。”祁然道,“更何况为官者当须敏明自律,这般所为还谈何为天下之表率。”
崔灏眯了眯眼睛,“都说大理寺少卿祁子珩有其父风采,少时师从裴老将军,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定国**皆是能者,君子德风,心在千秋,以前只当他人所言无知,今日才知,祁大人名副其实。”
“生而同人,何来不同。”
“也是也是,”崔灏大笑出声,“祁大人如此洒脱不羁,倒是同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不大相同,既如此,我还有一问题不解,还请祁大人解惑。”
祁然点了点头,“不敢当,崔大人请问。”
崔灏侧头望了望身后的泥泞小道,又收回视线看着祁然,轻笑道:“祁大人,临安是不是不会派粮来湘州了。”
这个问题是在祁然意料之外的,连桌底的季思都有些诧异。
说完话后崔灏也不急着追问,嘴角的笑意还挂在,像是刚刚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是她他一样,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态度,就这样瞧着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