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头布政使司那人颔首行礼,走上前粮册子递了过来恭敬道:“侍郎大人,这远良粮号昨日在册子上报的数明明是自愿捐三万担粮食以用于湘州难民,可今日却只给了三千,这虽说无论多少都是一片心意本应感激,可此般言而无信当真是有些戏弄的意思。”
季思接过那册子翻到那页瞧了瞧,表面上看的认真,可其实他熟悉的很,这上头的笔迹是杜衡写的,那章是他自己用萝卜雕的,也就糊弄糊弄外行,真遇见个懂门道得一眼就能瞧出猫腻。
他看了一眼就递了回去皱着眉朝着郑四道:“郑管事这是何意?”
郑四瞧见季思的一瞬间,觉得自个儿抓住了救命绳索,一等被问话就情绪激动得说:“侍郎大人,远良粮号却是并无戏弄诸位大人的意思,小的昨日明明同大人……”
话说到这儿,郑四突然噤声。
“昨日如何了?”季思追问着。
昨日二人相谈,他奉令而来,送礼贿赂,意图讨好季思,为争取皇商这事做足准备。
可这话不能说。
想清楚这点,郑四四肢一下冰凉起来,这时候他突然明白,季思不是来救他,而是来定罪的。
等了好一会儿郑四后头的话依旧未说出口,旁观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定是什么个意思,纷纷将视线投在季思身上。
后者盯着郑四看了半晌,少顷后挥了挥手道:“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此次湘州水患是为国难,各位当家管事能有这份心替国排忧,实乃我大晋之福,这捐的不是粮食,是救命的东西,是一份心意,一份对大晋的忠诚,为商之楷模,无疑乎此!所说远良粮号是故意的,那今日这三千担粮食更是没必要,他们那般岂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招牌,让别的商行笑话了,更何况杜大人还在这儿,他那折子可是要递到皇上跟前的。”
“大人这话是此事过了吗?”布政使司的人问道。
“过了过了,本就是小事,闹成这样反倒耽误了事。”
郑四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未松到底,又听季思道:“这许是郑管事记错了,郑管事告知你家当家的一声,明儿个把那三万担粮食补上便成了,至于这三千担运回去也麻烦,来来回回免得你们辛苦就先收下了,这般安排可有异意?”
后头这句话问的是谁众人心里头都清楚,郑四瞥了一眼人群中某处方向,脸色不大好看,勉强笑了笑:“应当的,应当的。”
“还愣着干嘛,”季思扫视了众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官就随便看看。”
他这般说也没人敢反驳,没一会儿刚刚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便散开了,季思走向窦元亮温和笑道:“这水患若能平息,远良粮号可立头功,正是窦大人往日治理得当,待回京后本官定会大肆赞赏。”
“为官本分而已,不敢讨赏,”窦元亮也跟着笑,“若无事下官便先去难民所了。”
季思没出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等人走出府衙大门,一直未出声的杜衡才开口问道:“你接下来想干嘛?”
“不是我想干嘛,而是他想干嘛。”季思头也没回说。
杜衡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