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啊!
湘州城中陆陆续续点起了烛火,照亮了街道和房屋,祁然从未见过天色暗下来的难民所,同白日的吵杂衰败相比,多了几分热闹,百姓们三五成群的围在一块儿话家常,乘凉玩乐,比平日多了些随性和惬意。
祁然领着官兵和大夫进去时,收获了不少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他们小心翼翼避着人群,挑着人少的地方走,兜兜绕绕花了不少时间去了难民所用来临时停放尸体的空地那处察看,这几日有不少村民百姓去世,大家悲痛之余就把尸首放在一块儿,毕竟天凉尸首腐烂的较慢,这般便可以等官府安排下葬的相关事宜。
一具具检察下来,胡子花白的老大夫额前出了不少汗。
“如何?”祁然迎上去追问。
老大夫将捂住口鼻的手帕扯了下来,用手背擦汗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什么风寒,这是传染性的疫病啊!会死人的!”
闻言,其余的大夫和官兵齐齐变了脸色。
祁然眉头紧锁抿紧嘴唇,他看了一眼那一排尸首又盯着眼前的老者说:“确定是疫病吗?”
这老大夫慌的汗水狂冒,又抬手擦了擦汗,着急道:“老朽行医多年见过不少病症,这些人死相一样,喉咙还残留着未干呕净的异物,后头刚断气那具起的热都还没凉透,铁定是疫病了,这病老朽也没见过,压根没法子对症下药,这病原找不到更是没法子,老朽瞧这病应是极为凶猛的,染上十有八九活不下去的,这地儿处处是人,指不定染病的有多少,大人!这处待不得啊!待不得啊!”
其他的大夫也纷纷出声。
“大人,这疫病不同于扑通风寒,这是疑难杂症,各个疫病都有不同,医术里也没个确切的方子能解决,不如趁现在病情还未扩散开来,率先把难民赶出城,这样方能保全城中百姓!”
“这难民所若是疫病源头,那不如先从源头解决,把这源头给掐了,这疫病也就不治而愈!”
“正是这般,正是这般!”
一直等他说完祁然都没出声,他凝眸望着面前被草席裹着的尸首,那是个年纪不超十五的孩子,他头发杂乱,双眼紧闭,嘴唇发青,脸上带着泥污,瞧起来瘦骨嶙峋的。
“大人,这难民所现在就是大病场,不能来了,里头的人兴许都染了病,再待下去怎么也得染上,当务之急应该把疫病这事告知城中百姓,免得被他们拖累,快走吧!快走吧!待不得!待不得!”老大夫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急得直跺脚,恨不得自己先跑的好。
“来人!”祁然吩咐道:“送几位大夫出去。”
“是”
那几位大夫脸色一喜,连多待一刻都做不到,急匆匆告辞跟在官兵身后往来时的路走去,等人散的差不多,祁然这才对着身旁的人冷声道:“别让他们回去,先打晕关在窦府派人看着,一切等明日再说。”
“统统打晕?”那官兵不懂他这用意。
谁知祁然没出声,只是拧眉挥了挥手,众人得了令后面面相觑,只能转身跟了上去。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光线从四面八方投了过来,最终融入黑暗中。
祁然从难民所回来踏进院中时,抬眸看了看最中间那间屋子亮着的烛光,驻足了一会儿刚抬腿转身,就听咯吱一声,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屋里的亮光大片洒了出来,将屋内屋外二人的身影拉的细细长长。
骤然起了风,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格外清晰,也吹起了他们的发丝。
二人望着对方,半晌后季思咧开嘴笑了起来,随后哒哒哒跑回屋中那处纸笔埋首写字:
【回来了】
他字写的很大,占据了大半张纸,笔锋遒劲有力,字字笔走龙蛇,不得不承认极其的好看,祁然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久到季思有些疑惑,又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