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以玉矿闻名,在地游杂记上有说到,南甸信奉自然万物,觉得一花一草都是神的恩惠,从不敢随意破坏,统领喀什多年也未挖掘,便可知道那玩意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堆烂石头,他们本就不喜这种玩意,可对于大晋来说,那就是一座银子砌成的城池,皇上要的不是喀什这座城,要的是里面的玉石。”
裴战脸色一变,隐约明白这番话里的意思了。
祁然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有本古籍上记载过喀什的玉矿,南甸地仰,山林川众,多应玉为,经久化剥解为有差之碎,摧绝在坡上,经久之时,方成玉矿,复经雨水浸入水中。待秋水涸,于河身中采之玉石为子玉,于岩层中采者山料,待水初退时,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捞玉。捞玉,古采玉之要法,即于河之捞玉滩、浅水河中拣玉、捞、采,技法多为家族相传,不传旁人,这采玉的每个细节都不能出错,要不然这玉石捞出来也就成了废料,后面的抛光雕刻也就更难进行了,煮海成盐水,开山成铁,大晋有官府的铁厂和盐场,这玉矿场却是一直没有。”
“这是你猜想罢了,皇上许是没这个意思呢。”
“你回想一下,朝会时程将军那折子递上来,得知喀什收回来后,皇上问的第一件事是何?”祁然也没多解释,只是提醒了一句。
裴战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
承德帝当时问的是:“祭天大典的四方神兽准备的如何了?”
这四方神兽正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因为祭天是为了和上天神灵传达祈愿,选取的镇守祭天台的便是四方神兽,又因为玉石是集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而成,最为适合雕刻神兽。
这句话看似再问祭天大典的事,实际上细细再品就能明白。
国库的玉石还有多少。
“照你这般说,皇上是想把喀什当做大晋的玉矿场,那武力镇压的确不妥了,放任不管更是不可能,银子在眼前哪能不要的理,进不得退不得,这问题棘手啊!”裴战皱着眉道。
两人这时已经出了宫门,周遭都是陆陆续续上轿的官员,祁然勾唇笑了笑没出声,躬身低头进了轿子。
裴战这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见人半天不说话,就知道这人指不定有了什么算计呢,牵过自个儿的马翻身上去,慢悠悠跟在祁然轿子边上追问:“你肯定想到什么法子了,说与我听听呗。”
祁然掀开轿帘冲坐在马上这人道:“你还不走,是打算同我一道去大理寺衙门吃茶吗?”
“啧,瞧你那样,不说算了。”裴战翻了个白眼,勒紧缰绳掉了个头。
“城门在那边。”
“我知道,”裴战道:“严观卿那兔崽子要吃南街的酥糖糕,我去给他带点,省得他一会又和我闹。”
闻言,祁然有些讶异了,难以置信的问:“谁?”
“镇国公府那个小公爷,”见祁然还要问,裴战摆了摆手,“啧,三言两语和你说不清说不清,有空再说,走了啊。”
祁然看着马蹄扬尘的走远的人,摇了摇头吩咐轿夫起轿,到大理寺衙门的时候,刚从轿里出来,刘远道就听见动静急匆匆的迎了过来,站在边上脸色有些复杂道:“大人,您来了。”
一瞧见他这模样,祁然就察觉到不对经,背着手抬脚跨过门槛问了句:“发生何事了?”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刘远道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从何开口,犹豫不决的说:“这......有人给大人送了份东西过来。”
“我不是说过不收任何东西,”祁然皱了皱眉,“退回去。”
“季府送来的,”刘远道有些为难,“给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驳了季侍郎的面子啊。”
季思?
祁然眯了眯眼睛,走到自己案桌边上,果然瞧见了上面放了不少吃食,把底下的笔墨纸砚挡的严实,城西的玉米烙,城东的八宝金丝包,东街的酱香肉圆,碎玉轩的翡翠饺,飘香楼的干煸鸡丝......一眼望过去,都是祁然少时喜爱的吃食,他眼中情绪起起伏伏,让人瞧不透彻,好似有些东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尘埃落定,一些想不明白,思考不到的事情,突然间豁然开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幻如影。
他将那些事重新打乱了理一理,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就这么站在案桌前,垂着眸沉思。
刘远道有些慌了,拿不定自家大人这是个什么意思,气傻了不成,小心翼翼的唤了几声:“大人,大人......”
“何事?”祁然清醒过来突然出声。
“季府还留了封信,说是季侍郎让亲手交给大人的。”刘远道从兜里摸出张薄薄的信纸递了过来。
祁然接过抖开,只见上面只留了一句话:
我见此生皆为短,无你有何欢。
他勾唇笑了笑,笑意转瞬即逝,随后将信纸按着折痕折好塞在怀中,挥了挥手吩咐:“找几个人来把这些东西统统挪出去。”
“挪去哪儿?”刘远道询问。
“喂狗。”祁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大理寺这头忙的热火朝天,户部衙门那里也没闲着。
季思站在衙门外一脸着急的等待,一瞧见拐角的人影冒出来就慌慌张张的迎了上去,抓住人就着急询问:“怎么样,吃了没?”
那人穿着季府的下人服饰,跑的还没喘过气,只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