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将毛笔搁下,活动活动了有些发酸的肩膀,走到杜衡身旁坐下,执起茶壶倒了杯茶一口饮尽,这才开口,“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自是要事。”杜衡放下茶杯从怀里探出个信封递过去。
季思望着这信封,又将目光从信封上移开,落在杜衡脸上,有些不解。
“里头东西我看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自个儿打开瞧瞧。”杜衡又往前递了递。
闻言季思挑了挑眉,已然清楚这东西是从那儿来的,接过来时从信封中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轻轻抖开垂眸扫了一遍。
信中内容不少简短的说了孔令秋的身世,若不是知道这里头说的是孔令秋,季思甚至以为说的是“季大人”,因为二人的确相似,同样生母身份低微,同样的不受宠,不过孔家对孔令秋可谓是好上太多,虽是旁系庶子却不曾少过他的衣食,更不会动不动打骂,顶多就是疼爱少了,不受重视,免不了受嫡系欺负。
不过也正常,孔家那好歹是个世家大族,哪能是季康那种小门小户能比的,思及至此,季思不屑的啧了两声,觉得还是季大人惨些,他继续往下看,看到孔家将孔令秋从族谱中去除时愣了愣,问道:“孔令秋被踢出族谱了?”
“嗯,”杜衡点了点头,“他是在我和祁子珩之后参加的科举,那年的学子也只有他有些名气,我记得当时他是一个人身边没有孔家的人,想必那时候已经被移出族谱了。”
季思沉思半晌又继续将信纸后面那几句看完,内容停在孔令秋被剔除族谱,参加科举后便戛然而止,没头没尾的让季思有些摸不着头脑,扬了扬手里的薄纸问:“没了?”
杜衡冲他点头,季思没好气的将纸张塞回信封中,沉声道:“孔家为啥把他从族谱里踢出去啊?”
“不知道。”
“那他为何要参加科举啊?”
“不知道。”
“一个庶子又没家族扶持,还能爬到如今礼部侍郎这位置,你说是不是有问题啊?”
“不……”
“不知道是吧,”季思食指弯曲,轻轻敲着桌面抢在人前头先把话说完,“你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是真不知道,”杜衡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信中就说了这些,我知晓的不见得比你多。”
季思摸了摸下巴沉思,薄唇紧抿,半晌后才出声,“孔家好面子,这孔令秋就算再是个旁系子弟,总归是他孔家的人,锦衣玉食算不上粗茶淡饭还是有的,这把人从族谱踢出去那便不是什么小事,定是同面子有关,既没被官府追究那说明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偷窃,这**掳掠许是也算不上,八成是品行不端的问题。”
杜衡皱着眉也砸吧出点意思,“那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这话问住季思了,他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唇,右手手指摩挲着左手的中指指骨,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低沉着声说:“比如,他有断袖之癖。”
“若是这般,孔家的确容不下他。”说话间杜衡神情格外凝重严肃。
却不料季思反倒挑了挑眉,“我胡说八道呢,你怎的又听进去了。”
被杜衡狠狠瞪了几眼,他才摸着鼻子收敛,杜衡这才说起了别的,“不过孔令秋既没有孔家当庇护,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不得不说有几分能耐啊。”
“你真觉得是他有能耐吗?”季思端着茶杯,唇角扬起抹浅浅的笑。
虽未将话说的完全,但杜衡依旧能明白话外之音,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你莫不是怀疑,有人在暗中提拔他?”
说完,杜衡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可梁王被贬出京,除非他还留了后手,莫不是孔令秋就是他的一线生机?”
“谁给你说是梁王的,”季思掀起眼帘瞅了一眼,抿了口茶方才缓缓道:“就拿大理寺的祁子珩,光禄寺的晏怀铮来说,那都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弟出身,论身份论才情也是不输于谁的,但那也就正四品少卿,这也是情理之中,一来是不想教旁人说闲话觉得全靠家族并无半点本事,二是年岁尚轻需得积累积累经验,往后才好往上升。”
他停了会儿,将茶饮尽放下被子凑近了些,“就说你,你一榜眼混了这么些年也就得了个监察御史的活儿,是因为你能力不够吗?明明是因为你寒门出身上面无人,大晋虽不是世袭罔替,可世家尊贵的思想依旧根深蒂固,若说例外也就只有我了。”
这语气听着还颇有些洋洋得意,弄得杜衡哭笑不得,“所以你是觉得孔令秋同你一般趋炎…咳咳……”
“趋炎附势,靠人上位,”季思替他将话补全,笑嘻嘻的并不当一回事,“这众人皆知的事有什么说不得的,认也好不认也罢,我的确未参加科举,而是靠着太子宠信讨好皇上一步步爬到这户部侍郎的位置,若无太子庇护季思说不准连漳州都出不了,既然太子能培养出一个户部侍郎,那旁人怎么就不能培养出个礼部侍郎了呢?”
“你怀疑谁?”杜衡眉头紧锁着问。
季思右手搭在下巴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下巴,微眯着眼睛,说话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还记得周郎吗?我先前因为他险些丢了条命便不由留心了点,他才死没多久孔令秋便被升迁上来,翰林院那么多世家子弟,好巧不巧偏偏升了他,更别说一上任就出了新政,若说是因为梁王提拔,可梁王出事他却事事都能避开,非但没受牵连,这礼部侍郎的位置还越做越稳了,就好像冥冥之中都被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