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番拍马屁的话承德帝也未泄露出半点愉悦,只是盯着季思的脸瞧了一会儿,方才缓缓道:“你说的是其中之一。”
“那还有何原因?恕下官愚钝,还望陛下提点一二。”
“你说的没错,这钱款的事宜和账目户部最为熟悉,拨了多少用了多少还剩多少,那账目都一五一十列的清楚明白,你是户部的官员,畄平这事涉及的账目有多少你自当也清楚,”说到这儿,承德帝脸色阴沉了下来,连声音都冷了几分,“那可是两千多万的雪花银啊!”
季思近日忙的不着地,还没来得及细细核查那些个账目拢共是多少,可心中却也知晓这里头定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会儿听见承德帝爆出的数,那份震惊和讶异却是真实的,这么多的银子就在众多人眼皮子底下被瞒了过去,更别说这里头还**幼女,结党营私等诸多罪名,无论哪一项都够治畄平那些个官员的罪了。
他垂着头没出声,明白这时候不好妄自揣测圣意,生怕惹得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不悦,果不其然承德帝幽幽地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国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身为户部侍郎想必十分清楚,这笔银子若入了国库,那于大晋而言只有利,这畄平就像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外表看着格外光鲜亮丽,只有刨开了去瞧,才能看见内里已经被蛀虫吞噬的只剩一个薄薄的树皮,畄平这事若要查,便需要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上位者所想所思从不是几条人命而已,而是衡量从中能得到多少利益,畄平这事承德帝并不在意那些个无辜枉死的百姓,而是那笔拨出去的银子,除此之外还有曹家。
曹为远定然同畄平这事脱不了干系,李弘炀在这里头不知晓扮演了什么角色,可自从梁王离京后太子一派的势力便越发有压倒式的横在朝堂之中,承德帝本有心将秦王培养成另一个梁王,可李弘煊却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除了交给他的公务,便是在府中寸步不出,半点没有出息。
这一来二去承德帝也没了这份心思由着他去,转而将心思放在制衡李弘炀身上,几个儿子中他最为喜欢李弘煊,对于太子则是不冷不热,太子锋芒太露私下结党营私笼络人心,其野心昭然若揭,正是这般让承德帝颇为不喜,没有人会对日夜惦记着自己身下这个位置,恨不得取而代之的人产生好感。
可眼前看来若真需择一位储君,太子却是最合适的人选,承德帝一方面打压李弘炀,一方面又替他未来筹谋,这其中最大一个威胁便是外戚,即使今日曹家同畄平无关,日后也定是个祸端,若是再出几个曹为远,那朝中还不得乱了套不可。
说来说去,不过两事,曹家得贬,畄平那些银子得收回来。
季思听的心下一惊,沉了沉眸,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这话臣听的糊涂,不大明白陛下的意思。”
承德帝偏头咳嗽几声,摆了摆手拒绝孙海迎上去替他顺气的打算,缓了会儿才开口,“平北大营受了夜袭粮草失了大半,前线粮草紧缺可是大事,郭敬义前不久还递了折子过来,让朕拨粮草过去,未曾想近日诸多事宜给耽搁了,也是时候着手安排了,这运送粮草可不是小事,畄平离临安也有千里之远,往来之间免不了舟车劳累,你看着这朝中最是合适运送粮草。”
这话里是一个意思,话外却又是另一个意思,季思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忧愁的答话,“此去畄平并非运送粮草一事,更是为了彻查畄平官员贪污腐败一案,这派遣哪位大人去却是极为重要,下官愚钝不敢多言,但陛下算无遗策运筹帷幄,想必心中已有人选了。”
“你倒是猜的中朕的心思,”承德笑的别有深意,“那怎猜不出去朕是要派你去畄平?”
话音未落,季思脸色先变得复杂起来,连忙下跪而言,“陛下,这军中要务臣实在无能为力,不如派遣兵部柳侍郎亦或者关尚书。”
“这军中事务你虽不懂,可要论起来粮草账目,满朝的官员也比不上你户部,莫不是你觉得曹为远更合适些?”
季思张了张嘴还欲再言其他,承德帝横眉一峰扬,声音多了几分不耐,“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今日回府好生整理一番,圣旨不久便会下达,届时朕再择一人随你同行。”
见事情再无商量的余地,季思抿了抿唇附身磕头领旨,“臣,季思,领旨!”
承德帝抬了抬手示意人起身,沉声道:“若是畄平这事查出来曹家必定脱不了责,那曹为远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便保不住了,季思,朕这是给你机会,这事若是做的好了,你便立了首功,自当能升擢领赏,你猜到时候朕会给你什么奖赏?”
“臣分内之事,不敢讨赏。”
“行了,”承德帝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把手上的公务交托好,应是这几日了,回去等旨吧。”
“是。”
季思躬着身退后几步,这才从殿中出来,他深深吸了口气,顿觉承德帝丢个个大麻烦过来,皱着眉凝思了会儿,站在台阶下回眸望着身后乾元殿的大门,最终也只是转身离开。
一路出了宫在宫门口时却远远瞧见了李弘煜,眯了眯眼迎上去行礼,“见过王爷。”
“季侍郎免礼,”李弘煜笑了笑,身子依旧是那副柔弱无害的模样,“你这是准备出宫了吗。”
“正是,”季思回,“王爷这是进宫寻皇上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