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抿着茶皱眉,问:“那他能随着我们去畄平吗?”
“我们要去畄平?”祝郢舟又问。
然而依旧没有回他,初一小脸皱成一块儿有些为难,“按照他这个情况却是不适合长途跋涉,可若是非去不可,只需有人好生照料便成,这人需得细心还得懂医术……”
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凑近了些,眨巴着眼睛望着季思,满脸就差写着:带我,带我,带我!
后者被他这模样逗乐了,也乐于满足他这些小心思,抬了抬下巴,“那就得劳烦岑大夫随我跑一趟了。”
“好说好说。”初一笑眯了眼睛。
祝郢舟在一旁看着两人相处,左右瞧了瞧继续问:“为何突然要去畄平?”
季思见他神色担忧,这才放下茶杯道:“不去畄平如何替你将这事查的个水落石出。”
闻言,祝郢舟垂了垂眸,咬着唇低语,“你当真能让曹平和王阳春等人偿命?”
“除了信我,你还有的选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祝郢舟率先败下阵来,他偏开头放低了语气,“多谢……季大人……”
这模样让季思挑了挑眉,心情不由得变得轻快起来,让初一抓紧时间收拾行囊,便慢悠悠的往书房走,他许久来这处了也不知怎么来了兴致,将那扇子从密室中拿回房中,借着烛火的光晕来回打量。
季思一直没想通这扇子是何人相赠,季大人那性子血缘亲情寡淡了些,又没什么至交好友,平日里树敌无数,处处是想将他要他命了,故而无比珍惜旁人给予的一点温暖,自己当时不过替他撑了伞,便能叫这人记住这份情,乃至自己去世都有心在弘福寺立了方长生牌位。
虽说自己去世也有他一份责任,可就事论事,这份心意还是让季思动容的,他留着那把伞,那这把扇子所得必定更为重要,莫不是季大人娘亲所赠?
可好像又不太对,一般而言亲人所赠多是些随身物品,更何况这把扇子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季思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将这扇子一点点打开,念叨着扇面上的那首诗:“斜日云端远山横,此景与共掩愁容,来日携马啸西风,纵月同舟水向东。”
他眉头紧锁着,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哒哒哒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屋里显得十分明显,不由得让季思的思绪飘散出去,闭上眼睛嘴里无声的重复这首诗,脑中突然闪现过一个画面,画面中季大人将一块玉佩样式的坠子赠予了一个人,那人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雾让人瞧不清楚,仅能看见薄唇开合着,好似在说着什么。
受季大人情绪感染,季思心跳莫名加快了些,抑制不住的情感快要泄了出来,那种紧张,急迫,还夹杂着怯弱。
猛地一下季思睁开眼,呼吸急促,攥紧桌沿大口的喘气,扇柄在手中攥的有些发疼,却让他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兴许一开始便想错了方向,比如送这扇子的的确是对季大人至关重要之人,可谁说这人必定是女子?若是男子呢?若是季大人心悦的男子呢?
季思心头一沉,望着烛火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烛火被风吹拂的摇摇晃晃,光影明灭交替,将人影照射在墙上,从屋外走进来一人,衣衫带起了阵风,门前的光暗了几分,那烛芯跳动着又渐渐回亮。
“王爷,”来人躬身行了礼,“都安排妥当了。”
人脸从暗处露了出来,赫然是李弘煜的脸,他面前摊开了一张畄平的地图,上头用朱砂仔仔细细标注了不少批注,听见声音李弘煜也未抬头,只是搁下笔掀起眼帘打量着人,远没有往日的虚弱温和,冷声道:“下去吧”
“是。”
那人后退几步出了屋子,阿鲁正好迎面走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抬脚踏进屋中行了礼,“王爷。”
“如何了?”
阿鲁摇了摇头,“大夫去瞧过了,并无。”
“这都几月过去了,日日都让人宿她在房中,那肚子怎的还没有动静,”李弘煜皱了皱眉,已然有了几分不悦,“让人开点调理身子的药送过去,若是再不行,本王只能对外纳妾了。”
“是,”阿鲁点头颔首应和道:“属下听二爷说,王爷……派人给……递了信……”
话音未落,李弘煜目光凌冽的望了过来,眼中满是寒气,阿鲁顿时慌忙下跪,着急辩解,“属下并无其他意思,只是这人诡计多端老谋深算,王爷同他为盟,虽是借的二爷的旗号,可终归是与虎谋皮,实在不大妥当,还望王爷多加思虑。”
“本王心中有数,那些个蠢货哪个能做本王对手,”李弘煜冷哼了一声,“你要做的只需记住谁才是你主子,莫要自以为是,咳咳咳……”
他说到一半突然咳嗽了起来,阿鲁慌道:“王爷可是旧疾犯了,属下这就是传大夫。”
“不用,”李弘煜抬手将人唤住,缓了几口气方才又道:“你下去吧。”
“属下……”阿鲁还有些不放心,可却又不敢忤逆李弘煜,只好应声出去。
等人走远,李弘煜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下一刻寂静的房中响起一道低语,“季思……”
声音很轻,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狠辣,就这么飘散在夜中,被风一吹又送到了别处。
一声一声,余音绕耳,由远变近,声声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