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松开尸体杨钦便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摆手,“我今日就不该来这一趟。”
季祁二人并不搭理他,各自在尸首两边蹲下。
这几日天冷,尸首埋进土中并未有什么异味,仅有些灰青苍白,四肢僵硬无比,瞪大了眼珠和一身的伤痕,不难看出生前经历了何等的折磨。
两人未有一人说话,看的极其认真,杨钦缓了口气又开始蠢蠢欲动,掀开尸首的裤子探头瞧了眼,掩着口鼻闷闷的说:“还真是宫里出来的。”
季思斜瞅了人一眼,故意吓唬他,“你对他这般不客气,就不怕他晚上找你去。”
果不其然,杨钦连忙松开手,一边使劲往衣衫上蹭,一边隔的远远的,像是怕这尸首突然跳起来把他吓断气。
这人又怕又好奇的模样逗的季思直乐,他继续翻看着尸首的衣衫,却没有发现一丝有用的东西,只好抬眸望向祁然,“你有发现什么吗?”
后者摇了摇头,“这群人手法干净利落,我瞧这衣衫都是换了一身新的,就是以免被人瞧出端倪,故而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咬着牙愤恨不已,“那我们今日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也不算,至少能确定燕宜是想找……”祁然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杨钦,故意压低了声音,“是想找念儿,如今瞧来怕是没有一点思绪。”
“我本以为能从这太监身上查出什么,”季思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未曾想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却是一无所获。”
“敌在暗我们在明,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祁然看了眼越发的雨雾,眉头紧锁着说:“这雨越下越大了,咱们先回去,至于这尸首……”
他抿唇想了一会儿,道:“一道儿带回去吧,兴许初一能瞧出什么问题。”
“就依你所言。”
季思说着便要伸手将尸首扶起来,刚伸手碰到尸首僵硬冰凉的手指时,却停下了动作,微微偏了偏头,将那只有些乌黑的干枯的手拿了起来,盯着指尖瞧的认真。
“怎么了?”祁然也发现季思的不对劲,绕过尸首走到季思身旁蹲下。
“他指甲里好像有东西。”
闻言,祁然下意识便拿起另一只手查看,却发现指甲缝中除了泥土以外再无其他,便凑上去查看,“什么东西?”
季思皱着眉看了许久,见那根断在指甲缝中的毛发,有些不大确定的说:“瞧着,像是一根头发。”
“头发?”祁然重复了一遍,接过那只手看了看,黑色毛发不过指甲盖大小,有些弯曲,较之普通头发来说要粗黑许多,“这应当是根胡子。”
宫里的太监喜爱留长指甲,以至于出了宫这习惯都还保留着,故而能夹着根胡子也不为奇怪,可怪就怪在他一个太监哪儿来的胡子,季思想不通,索性问了出来,“这胡子哪儿来的?”
祁然摇了摇头,想了会儿又道:“若不是用扯,寻常男子的胡须不易掉,他受制于人更是不可能随意动,这胡须许是粘上去的。”
虽未说的清楚直白,可季思却立刻明白祁然话外之意,不由得接了一句,“那是什么样的人需要粘假胡须掩人耳目呢,假扮男装的女子?亦或是……”
他停了下来,看向身旁的祁然,两人对视一眼,像是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异口同声的将另一个猜想吐了出来,“太监!”
二人说话动静有些大,杨钦探头探脑的看了小一会儿,皱着眉嚷嚷,“你们在哪儿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
季思回头看了一眼杨钦,并未答话,而是冲着祁然说:“猜来猜去也不是一个办法,不管如何先将尸首带回去,至于其他,再从长计议。”
“也好。”
三人将那尸首乔装打扮一番,装成醉酒之人,以免过于引人耳目,正准备要走时却突然想到,他们三人府邸人多眼杂,都不适合放一具来历不明的尸首。
思来想去,季思勾唇笑了笑,“我知晓有一处再适合不过。”
故而当杜衡披着斗篷拉开门,便瞧见站在自家门前满是狼狈的三人,边上还放着一具看不出是死是活的“人”,脸上表情可用精彩纷呈来形容,心道:现在将门合上可还来得及?
可门外的季思却似看不见这人铁锅一般黑的脸色,咧开嘴笑的乐呵,“想着存孝一人寒夜难眠,于是来慰问慰问,如何?可算贴心?”
听着这话杜衡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最终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将门推开了些,“天冷的很,先进屋再说。”
于是乎,三更半夜在四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杜衡家亮起的烛火便显得格外惹眼。
他忙里忙外,烧了热水沏茶,分别给三人斟了杯,这期间也从憋不住话的杨钦口中,得知了七七八八,便捧着杯茶冲角落的尸首抬了抬下巴,“你们当真要将这尸首放在我这儿?”
“这不是因为你这处清静些吗,”无论是谁同死人共处屋檐都十分忌讳,季思也明白杜衡的为难,忙补充了句,“过了今晚便行,明儿个一大早我就带初一过来查看,事后便让他入土为安。”
“我倒是没什么,白天不做亏心事,也要不怕鬼敲门,不过这粘假胡须的太监,你要如何找起?”杜衡抿了口茶问。
“为何你不觉得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而是觉得是个太监?”祁然也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