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胡说,”听雪笑着回怼,“大人身子不好,初一开的方子对火候又要求极高,多一刻少一刻都不可,假手于人总归不放心,还是我自个儿稳妥些。”
说笑间,她穿过回廊走到季思那处院落,季思喜静,显人多吵闹的紧,府中下人都被遣到别处去了,就留了一个初一在身旁伺候,若无重要之事听雪也极少过来。
往日里只需将药交给初一便是,可今日她走进院中却未瞧见人,又担心天凉药冷的快,便只好亲自送药,刚走到院中却听里面突然传来一道惊呼,“什么?”
这声音有些大,满含着难以置信,吓得她一激灵,想了想才回忆起来,应是杨府那位大公子的声音,所以才会觉得熟悉。
还未待心跳平稳下来,便听季思严肃的声音自房中传来,“你小声些,都说此事切勿声张,你这一嗓子吆喝是怕没有人听见吗?”
“我这不是被你这番话吓住了嘛,”杨钦也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声音立马压低了些,“那严神医当真是西羌早就死了的圣元太子燕宜吗?”
听到这个名字,听雪瞳孔猛地瞪大,握住托盘的手有些轻微的战栗,她明白自己此事应该转身离开,做下人的应当恪守本分,莫要好奇过重,更何况主子的事又岂是她能听的。
可实际上,她却放轻了脚步,凑近了房屋,侧身躲在一颗树后屏住了呼吸,高度集中精神去探听房中二人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季思有些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也是猜测,我在喀什时被一群人追杀险些丧命,后头发现这群人同西羌有关系,便暗中托人调查,你当真以为祁然去曲定吗?他实则去了趟蜀州,为的便是这事,再三询问,天启八营的朱将军这才透漏出燕宜许是没死的消息,不过此事他也没有确切证据,故而才一直未上报京中。”
“那你又从何知晓严奕便是燕宜的?”杨钦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若说我亲眼所见,你可以信?”
屋中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听雪涌起阵阵不安,不明白里头的二人为何不出声了?莫不是发现自己了?亦或是出了什么事?
她思索着种种可能,小一会儿后才听杨钦有些急切道:“我虽仍觉讶异,但你的性子我也是清楚,断然不会拿此事说笑,可兹事体大,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做主,需得禀明皇上再做定夺。”
“无凭无据的,陛下怎么信你我?”季思反问,“怕是还得狠狠治我们的罪。”
“那你说该如何?”
屋中又安静了下来,侧耳去听,隐约能听到些许轻微的脚步声,听雪猜想季思定是在来回走动,他平日沉思时也会有这个习惯。
脚步声格外轻,需得认真听才能听到些许,未响多久便停了下来,只听季思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有法子了,你附耳过来,我细细说与你听。”
再后头的声音一点也未传出来,听雪咬了咬唇左右衡量了一番,终是阴沉着脸放轻脚步转身出了院落,心绪不宁的朝着原路返回。
先前那几个丫头还在院中,见她神色不安的走来,手中还端着药,顿觉有些怪异不由得多问了句,“听雪姐姐怎回来了?可是大人未在房中?”
“在的,”听雪强撑着笑意,“只是这药有些凉了,我去给大人换一晚。”
说罢便急匆匆走远,惹得几人面面相觑,却未好多问。
回到自己房中,听雪整个人有些脱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她此时脸色煞白,嘴嘴唇被咬出了一道齿印,有些不安的搅动着衣袖,脑中思绪翻涌却未想到一个解决的法子,余光瞥见桌上的镯子,终是咬了咬牙有了取舍。
她翻出纸笔,研磨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封装好便寻了个由头出府,并未注意到她前脚刚出了府,后脚便有人将此事告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听雪神情凝重的自府外回来,回房的路上不知为何心头总是涌起股不安,思来想去只当今日这事给她带来震惊不小,便想着早早歇下,尽快将此事忘却便好。
推开房门,里头未点灯,显得十分昏暗,听雪左右瞧了瞧在黑夜中摸索着,刚触到桌沿,探出怀中火折子正欲点灯时,突然间,房中的烛火骤然亮了起来。
刺眼的光使得听雪不得不用手背挡住,待适应后才放下手,待看清房中之人时,脸上的神色已然可以用恐慌和害怕来形容,血色尽数褪去,惨白一片,双瞳猛地瞪大,嘴唇开合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么晚才回来,去了何处啊?”季思就坐在桌前饮茶,语气格外淡然,同往日里无二,若不是身旁站了一个御史台的杜存孝,丝毫让人瞧不出是故意等在这儿一般。
他连头也未抬,只是低头吹了吹热气氤氲的茶水,茶水蒸腾出来的热气,显得那张脸有些模糊不清,可听雪却整个人僵在原地,从脊背升起一股强烈的惧意,浑身止不住打颤,整个人如坠冰窟,却不知该如何回话。
“怎么?不能说?”季思掀起眼帘冷冷瞅她了一眼,眼中不带一点温度,好似寒冬腊月的冰雪,凉的刺骨,“莫不是我还问不得你了?”
“咚”一声,听雪直直跪了下来,听声响怕是双膝定是青紫一片,可她顾不上其他,只是满头大汗的望着季思,双手紧紧握拳,张了张嘴却只是模棱两可的给了个答复,“奴婢……奴婢只是……只是出去走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