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四率先冲到跟前,噗通一声跪地,弓下的脊背颤抖着:“陛下!”
“陛下。”成公公老泪纵横地跪了下去。
周围那些原本还愣怔着的士兵,此时也都回过神,齐齐跪在地上:“陛下龙体安康,万岁万万岁。”
楚予昭垂眸看着众人,虽然一身粗布衣,身上还挂着土特产,但那与生俱来的尊贵威严,却让人丝毫生不出轻松之意。
片刻后,营帐里。
楚予昭穿着黑底金线暗纹的长袍,端坐在帐中首位,刘怀府和左相辛源,分别坐在下首两侧。
“朕一直不现身,便是想让那幕后之人浮出水面。可此人真可谓沉得住气,居然能一直按兵不动,丝毫不显端倪。”楚予昭端着一杯茶,轻轻撇着杯盖,整张脸隐没在袅袅白雾后,“只是反倒让你们为朕担心了。”
左相辛源起身道:“陛下高瞻远瞩,早在之前就吩咐过臣等,如若某天突然音讯全无,立即调动事先布置的兵马,将宫中各人监视起来,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臣等在接到陛下行踪消失后,倒也没有大乱阵脚,只按陛下吩咐照办便是。”
楚予昭放下茶杯,手指轻轻叩着茶几面,沉吟道:“只是这次反倒让朝中人看出,辛左相你是朕身边的人了。”
辛源道:“那倒没有,出面应付的皆是刘尚书,老臣一直没有露面。”
“嗯。”楚予昭点点头表示赞许,又问道:“那他们这几日都有什么表现?”
刘怀府起身应道:“禄王带了人在沿河两岸搜寻,驻扎休憩都在河边,没有回过府。根据心腹回报,几名藩王将各自的属军都集结,却没有什么行动,像是在观望,宁作边境的冷柄将军,将派去达格尔草原的军队回收,应该也是在等待新消息。”
他说完话后,楚予昭没有做声,屋内很安静,只听见他指节轻叩茶几面的声音。
“楚琫王爷呢?”片刻后,他轻轻问出了一句话。
“楚琫王爷……”刘怀府皱眉回忆,“他倒还是老样子,去过戏园子,也去买过擂,中途被下人提醒,又进宫打听一番陛下的消息,捶胸顿足一番后,出宫后继续玩乐。”
“嗯,朕知道了。”楚予昭垂眸淡淡地回了句,又问:“那么,秦太妃呢?”
“太妃?”刘怀府似是一怔,不太明白他为什么问起太妃,但还是回道:“秦太妃坐镇宫中,调配御林军四处寻找陛下的踪迹。”
楚予昭没有就这些回答发表看法,只一脸不置可否,辛源和刘怀府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就听他突然换了个话题:“猎场里那些刺客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刘怀府道:“那些刺客分为两批,一批在对付陛下,一批是在对付洛公子。对付陛下的那批撤退很快,就算被抓住也都自尽身亡,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查询身份的蛛丝马迹,倒是对付洛公子的那些刺客,好像是禄王府的人。”
“禄王?”楚予昭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像是两把锋锐的利刃,透出森森寒意,“他为什么要刺杀洛白?”
“对付洛公子的那些人,被行刺陛下的人击杀,只余下一名活口。那人侥幸活下来后,便从猎场逃脱,被红四悄悄跟踪,一路跟到了禄王府。等他出府后,红四便把他抓了起来,经过一通审问……”刘怀府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话语也开始犹豫,“好像,好像禄王的本意并不是想刺杀洛公子。”
楚予昭看着吞吞吐吐的刘怀府,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
刘怀府看了他一眼,正要硬着头皮回答,辛源在旁边叹了一声:“陛下,老臣来说吧。”
“老臣的儿子辛至曲,那个孽障,自从在宫中见过洛公子一面,他,他……哎!”辛源摆摆手,一脸羞愧和怒气,“他那点心思都挂在脸上,被禄王察觉了,便想在猎场将洛公子掳了去送给他。不过那孽障并不清楚禄王会做出这种事,他也是被我责罚时才知晓……”
辛源捶了捶胸口,没能将剩下的话说出口,但也足够人明了前因后果。
刘怀府虽然不清楚皇帝和洛白究竟有什么渊源,却也深知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不由有些忐忑地看了过去。
只见楚予昭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淡淡垂眸,注视着衣袍上的一团暗纹。
“我听闻前因后果后,已经将家里那孽障重罚了一顿,关在府中——”
“辛相,具体是怎么个重罚?”楚予昭突然打断了辛源的话。
辛源怔了怔,道:“老臣用皮鞭将他抽得爬不起床,关在府中闭门思过,一整月不准出府。”
“嗯。”楚予昭点了点头,赞同道:“辛相果然家风严格,令公子经此一事,必定长了教训,以后断不会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荒谬念头。”
不切实际的荒谬念头……辛源听了这一句,心里暗暗吃惊。
辛至曲虽然挨了惩罚,可就算趴在床上不能动,也哀求辛源替他在皇上面前讨要洛白。辛源将儿子抽得遍体鳞伤,嘴上在骂,心里实则心疼,见儿子如此思慕洛白,心道无非是皇上随意养着的那么个人,就和玩意儿似的,干脆就讨要了去,但听皇帝这说辞,竟然是断断不能放人的。
何止不能放人,就连一丝想法都不能有。
辛源一凛,连忙道:“老臣教子无方,才令他有了如此荒唐念想,此后一定严加管束,还请陛下宽恕他年少无知犯下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