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祁沉笙没有丝毫犹豫地,打断了祁老太爷的话,他站起来高大的身影仿佛在提醒着祁缪,他早已不再是在这里受罚的孩子:“我不止会这样想,还会这样做。”
他稍稍低头,对着祁缪用极淡却又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这些事就不用老太爷操心了,您只管看着就好。”
也正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祁缪,他太了解祁沉笙的性子了,以至于十分清楚,这句话究竟有多真多重。
他抬起苍老的双眼,死死地看着祁沉笙的身影,胸口因暴怒而急促地起伏几下,最终还是只克制地说出三个字:“滚出去!”
祁沉笙对此却像是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微微欠身致意:“那老太爷多保重身子,孙儿先走了。”
看着祁沉笙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祁缪更是生气,抄起手中的茶盏就要砸上去。
可这时候书斋的门,却被忽然地推开了,祁默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击散了祁缪了火气。
“老太爷,赵家小姐订婚,给您送来了帖子。”轮椅滑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斋中响起,祁默钧像是没有看到祁沉笙般,径直来到了祁缪的勉强,将红艳艳的帖子递了上去。
祁缪冷眼看着他与祁沉笙,终是将已经举起的茶盏放回到桌子上。
“行了,你们兄弟俩走吧。”他侧过身去,好似不愿在这气头上多看他们。
“那就不打扰老爷子看书了。”祁默钧妥帖的应答着,向祁沉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了云鹤斋。
出了门,沿着长长地回廊走了多时,眼前的景色因着深秋而萧瑟,但又处于一种微妙的平静中,像是蕴藏着什么不可说的东西。
“斯戈尔教堂里的东西,我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祁默钧先开了口,他实在不太想提及那些将暗室塞得满满当当的执妖,但到底接下了事情,就要有个交代。
“那些执妖都是用活人供养的,暗室下面还有一层,关了不少人--还有几个人姓汪,我送去你那里了。”
祁沉笙这时也没有了玩笑的心思,细长的绅士杖碾过落叶,思索后说道:“大哥觉得,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藏在祁家,做了那些事--他是想要得到什么?”
祁默钧没有回答,如今看来去探究这个问题,还是为时尚早。
祁沉笙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也并没有追问下去,刚刚从老太爷口中套出的话,一一划过心头。
虽然他因为祁缪那样看待他与汪峦而感到愤怒,但同时他却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信息,老太爷认为当年与那位lingwenyang.小姐的感情是荒唐的,不足为小辈道来的。
明明墓碑上所刻那样深情,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真的仅仅只因为是祁缪觉得时过境迁,反悔年少所作所为了吗?
又一阵秋风吹来,刮落了廊下花木的最后几片叶子。
--大约冬天真的要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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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洋楼中,汪峦有些心神不定地坐在窗边,尽管祁沉笙走前向他保证不会出什么事,但想到他独自回祁家面对祁老太爷,汪峦还是觉得十分不安。
他透过干净的玻璃窗,远远地望着大门,希望能尽快看到祁沉笙回来。
“夫人,您也不用太担心了,老太爷就是再凶,还能吃了二少爷不成?”这大半年来,丰山个子也长高不少,他从小厨房里端了好些点心,送到汪峦的面前,嘟嘟囔囔地劝着。
“话是这么说,可去了这么长时候了,也该回来了吧。”汪峦颦颦眉头,用细瘦的手指按按额侧,回想着昨日祁默钧的口气,他哪里放心得下。
就在这时,小洋楼外院的铁门终于打开了,汪峦刚要松下一口气来,却发现几辆小轿车缓缓驶到门边,其中却并没有祁沉笙走时坐的那辆。
“那是什么人来了?”他转头去问丰山,正巧守门处便打来了电话,丰山便奇怪地接了起来。
“喂,老李头,夫人问你把什么人放进来了?”
“什么……是大少爷那边送来的人?都姓汪?”
汪峦听着丰山与老李的对话,也着实愣了下,但还是点点头,让老李先把人放进来再说。
第106章亡之目(二)“九哥应该知道,我想要……
“夫人,您慢点,我把人带上来给您看也是一样的。”丰山匆匆地跟在汪峦身边,生怕他不小心摔着。
“这事我不放心……”汪峦微微皱着眉,指间的绛色戒指恰好映着窗外来的秋光,他的口中低念着:“总归还是下去看看的好。”
“那您也要仔细些,”丰山知道自己劝不住,忙从旁边的仆人手里接过件厚毛衫,嘴里絮絮叨叨地劝他穿好:“最近好容易咳嗽才轻了,万一再着了风,二少爷回来怕是要赶我去北坡挖煤的!”
“好好,我穿就是了。”汪峦无奈地笑了笑,由着丰山替他披好了毛衫。
不过便如丰山所说,自从金丝雀从他身上离开后,汪峦明显感觉心肺的病症与腿上的伤处,都好了许多。
他拢着毛衫的衣领,轻咳间垂下目光--也许,真的能有康复的一天呢?
二层的小洋楼并不高,在丰山絮絮叨叨间,汪峦也已走下了楼梯,来到庭院前。
那几辆祁默钧派来的小轿车依次排开,停在落了叶的杉树下,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见他来了,赶忙捧着文件夹子迎上去,十分谦逊有礼地打着招呼:“您就是汪先生吧,大少爷让我把人送到二少爷这边来,您看怎么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