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桑这时回头看着他奇异地笑了笑,却也是一瞬即逝,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道:“按照推断,这就是我们放他出来后第三年佛界的景象,渡了万骨同枯。那么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我们回到第一次在见到容央的时间里,杀了容央换这千万佛僧的性命,或者袖手而去。”
慕清仰微微一愣,入眼的皆是一片血河,那血河尽头,容央一身白色佛裟染血,犹然口诵往生,而膝下已是白骨成山。
这景象实在太真实,映在眼底化作浓浓的不忍,但是一闭眼,当时以容央的眼睛看待万物的情景又浮现出来……
容央未必是个恶人,只不过走进了误区。
“如果能换一种方式,我希望在一开始就用言辞劝导他,如果他能改变想法,日后行善造化万民,岂不是两全其美?”
“……”
慕清仰一看苍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可能又说了不合他心意的话了,顿时下意识地哑口。
像是什么狠话到了嘴边又没有说出来,只得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看了这样教大的少年许久,苍桑道:“首先你是我教出来的,我不希望你的三观像是小学未毕业的水平一样,其次粉饰太平的漂亮话谁不会说,结合实际很难?事实是,容央是个疯子,杀的人不会比最凶悍的妖魔少,妄图改变他想法的人太多了,但杀人就是杀人,一个人犯下的过错了就像是你去砍树,最后无论怎么对着树忏悔,树都会只剩下一个慢慢腐朽的木桩,如果你因为小学生心态去对着一个杀人狂抱有怜悯,那么谁来怜悯被他杀的人?”
“那犯下过错的人,就不应该给他救赎的机会?”
苍桑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有一天我成为了他这样的人,你会给我救赎的机会吗?”
“我不愿意杀容央,只是希望尽我的力量在一切没有发生的时候改变,换做你,当然更不会去伤害,若是最后不能扭转危局……”慕清仰轻咬了咬下唇,目光清亮地看着他:“世人诟病也好,四面楚歌也好,我们一起承担。”
……你和容央一样像一个愚蠢的、天真任性的佛。
苍桑忽然笑了笑:“……这次可不要食言。”
……
那一年梨花将绽未绽的时候,我依旧在山林古居里过着平静的生活,那次幻境仿佛是苍桑给我的试炼,连续做了两日关于那个梦境中惨状的噩梦后,我的心潮平复了下来,时常去找借住在家中的容央谈心,容央也一直微笑地听着我的劝导,但令我担心的是,他的梵呗依旧温柔如溺毙人心的水。
我一度怀疑我读了那么多书,依然没有影响到容央分毫,但随后越卿珑的归来带走了我的注意力。
……
老实说越卿珑也是个会打扮的正常姑娘,如今也不知道是得了哪家修仙宗门的青眼,看起来比之初见时一身落魄的孤女过得好得多。
“你可听说过万佛山?”这姑娘总缠着不走,慕清仰也没真的赶,最多话里话外挤兑两句顺带通过她的口验证一下寂川以外的世界是否与自己看过的知识相吻合。
“这是自然,天荒四界之梵音佛土第二大宗门,也就你这被关在宅子里的金丝雀不知道了~别说这个了,你看看我好不好看~?”说着她转了个圈,衣料如同层层叠叠的珠母荡起云雾似的圈纹,缀着红珊瑚似的缀放,也称得上是娇容如花。转了一圈后想起慕清仰本来就看不见,颓丧道:“本来想让你瞧瞧我这九阙天宫的内门弟子衣裙,你却是个睁眼瞎子。”
慕清仰只觉得那衣裙上的脂粉味有点让他不适,身子稍稍往后仰了几寸,避开那股扑面而来的红粉香脂味,面无表情道:“九阙天宫……倒是也有耳闻,你既然做了这等宗门巨擘门下之人,怎还有闲心来饮沧楼?”
“你就不能有一次不挤兑我走?!”
“因为我看的闲书太多,每次看到你我就有一种生活在狗血话本里面对矫情女主角的错觉,连带着觉得自己也脑残了。”
越卿珑:……
越卿珑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她的思路还停留在作为一个闷头修炼如何更装比地杀人的阶段,勾搭少年人早恋这种事听起来蛮简单,但实施起来也要看被勾搭的对象有没有这方面的抵触性。
不,这简直不是抵触性了,这简直就是完全出现了抗体……特么的到底谁教的?!
越卿珑眼底凶光一闪而过,她想到了一个婊砸。
这宅子的婊砸主人一向不喜欢她,至今为止甚至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每逢她来就是闭门不出,她对宅主人的印象最多就是从慕清仰口中转述的‘脾气古怪’、‘正常人说不到三句话一定拔剑砍他’、‘注定娶不到师娘’这样的定义上。
小婊砸!老妖怪!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迫害的才最后让慕清仰变成了最后那样的杀星!
冷静了片刻,越卿珑拾起被慕清仰嫌弃的形象,整理了一下表情继续道:“算了,你不待见我无所谓,但是我知道你未必不待见我带来的好消息。”
慕清仰兴致缺缺的心思顿时为之一散,站起来忙道:“你得到辛夫人那种怪病的消息了?”
“这倒不是,”见慕清仰面上难免失望,越卿珑嘴角一扯,话锋一转道:“不过但凡治病,大多也应该有因有果,知道病症是怎么得的,才能对症下药,你说我说的有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