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毓庆宫,钮祜禄氏已经等着了,见到弘历回来,立刻把人拉过来好一通打量,再等到德胜一五一十把弘历今天的课程内容报了一遍之后,钮祜禄氏更是心疼不已,连声道:“你们还傻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召御医来!弘历今儿这么个练法,明儿伤到筋骨可如何是好?”
钮祜禄氏又转过来摸着弘历的脸颊,满眼心疼:“傻孩子,你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何苦练那些苦功?先前先帝爷都夸过你的骑射功夫,难道还有旁人敢越过先帝爷的话去?”
弘历立时反驳道:“我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花架子看看还行,可要是真比起来啊,那都是夸不出口的,您可千万别再拿皇爷爷夸我的话来堵别人的嘴了,指不定人家私下里怎么笑话我呢!”
眼见着弘历这孩子说话有理有据,又实话实说,并不十分好面子,钮祜禄氏也只觉得欣慰,闻言连连点头:“是母亲说错了,母亲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话了。哎,弘历,御医来了,让他们看看,可曾伤到筋骨?”
弘历自己没觉得他有那么脆弱,但做妈妈的既然关切,弘历也就顺着钮祜禄氏的意思让御医诊治……
“他也知道自己是花架子!”养心殿中,雍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听完底下人的汇报之后,忽然笑骂一句,“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苏培盛跪在一边给雍正捶着腿,一边含笑说道:“四殿下聪慧,又谦虚得很,奴才可听说,刘谙达才教了殿下两日功夫,私下里已经对殿下欢喜不已了呢!”
雍正眼睛睁都没睁开,哼声道:“那叫欢喜?他私底下可没少抱怨弘历顽皮。”
苏培盛眼中笑意一顿,动作却没停,只是缓缓说道:“那也是他做人师父的一片教诲之心不是?不过四殿下也确实跟五殿下兄弟情深,只是年纪小,才想出来帮着五殿下装病逃课的法子,并不算顽皮。”
雍正忽然睁开眼睛,看着苏培盛道:“你如今倒会给他说话了!”
苏培盛不敢再笑,只是恭顺回答:“奴婢一心向着陛下,陛下既然欢喜四殿下,奴才就会给四殿下说话了。”
雍正这才转开目光,哼了一声:“谁说朕喜欢弘历了?他这般顽皮,还胆大妄为,居然跑到南书房来吃饭!南书房在他眼里,就是吃饭的地方不成?简直是放肆!”
雍正音调拔高,听起来是有些动怒,苏培盛不敢再接话,只低着头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怕惊扰了皇帝。
良久,之才听得后一声轻嗤,雍正慢悠悠道:“好啊,他倒是讨人喜欢。”
“行了,既然他想练气力,就叫内务府的人把东西都备全乎了,还叫他自己派人去内务府要,这像什么样子!”
苏培盛连忙答道:“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内务府,好好敲打一番那帮子不识好歹的混账!”
雍正合着眼睛,没有拒绝,苏培盛心里惊讶不已,面上却一点儿不漏,连忙弓着腰退了出去。
待得退到外边,被透骨的晚风一吹,苏培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身边的小太监小于匆忙递上披风,殷勤地给苏培盛系好,一面说:“苏公公,这天儿还冷着呢,再晚一点才能回暖,您可不能冻着了,要是冻着您,万岁爷身边可就没有贴心人儿了。”
“我不冷,是出了点儿汗,”苏培盛摇摇头,语调很有些感叹,“陛下的贴心人啊,我一个奴才怎么敢当?”
小于赔着笑托着苏培盛地手,笑道:“哪里的话,谁不知道,这宫里面,万岁爷最宠爱的就是您了?您又是万岁爷身边的老人,陪着万岁爷从潜邸一路走到今天,您有今天的身份地位啊,那都是您——”
“住口!越说越不像话了!”苏培盛冷下脸来,厉声喝止了小于,他微微眯眼,“这陛下跟前的情分,只能陛下说,其余人怎么配!”
那小于惶恐不已,他自从跟了苏培盛以来,身边听到的都是吹捧之语,令得他飘飘然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而今被苏培盛这么厉声喝问,他才如同被人一棒子打下来,彻底清醒了:“是奴才狂妄了,多谢苏公公教奴才!奴才一定好好学,绝不给苏公公丢脸!”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不自觉已经走了老大一段路了,这时候苏培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晾了小于一段时间之后,方才答道:“不是给我丢不丢脸的问题,在这宫里面服侍啊,是要长点儿脑子,如若不然,丢的可就是性命了!”
这一番说话吓得小于再不敢轻浮,只是带着一肚子疑问跟着苏培盛到了内务府。苏培盛何等样的大红人,夜间突然来到,又带了皇帝的口谕,内务府一众人不敢怠慢,细细听了之后,领事太监便道:“这内务府的工匠里面,擅长此道的人不多,殿下那边若是要的话,我们可以先送一两个从前三殿下用过的过去……”
这领事太监话还没说完呢,就见苏培盛抱着拂尘短促地笑了一声:“既然公公自己有了决断,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小于,咱们走!”
苏培盛来了甩下这么一句话就走,全然没有把内务府的领事太监放在眼中,这内务府诸人又怒又怕,还是领事太监当先说道:“既然这苏公公亲自来了,咱们就不能怠慢,把工匠们都叫来,连夜赶工!”
翌日。
弘历完全不知道雍正夜里还折腾了这么一出,一路小跑着过来上课,跑进来的时候脸色还带着健康的红色,张嘴就喊弘昼:“早呀,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