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马兰立即改口:“我也不赞成这样抛费,可是家里既然都已经弄成了这样,我这做小辈的,总不能把家里拆了吧?”
素马兰说得风趣,同时还挤眉弄眼的,笑起来时更像是一张雪白的面饼被人揉开,看得弘历也忍俊不禁,点头应和:“对,你说的没错,真要是这样拆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训你呢!”
素马兰见哄笑了这位尊贵的小主子,忍不住也有些得意,正要多说两句俏皮话,会客室却已经到了,门口站着个中年人,一见到素马兰就摆手让他下去,同时跟弘历打招呼。
“是弘历侄子来了啊。”
弘历一听这称呼就是一顿,而后笑吟吟问他:“我是弘历,不知……怎么称呼?”
这中年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人还没站出来呢,肚子已经抢先一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夺了过去,他胖乎乎的手上套满了各色扳指,端的是珠光宝气,听闻弘历开口,越发笑得满脸肉往外一溢:“既然弘历叫我父王一声五爷爷,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你叫我一声二叔便可。”
弘历笑了一笑,摇头道:“这可不成,我若叫你二叔,那弘皙表哥可就有话要说了。”
此话一出,这中年人顿时笑容一僵,想起来什么一样,连连摆手:“是我冒犯了,冒犯了,你叫我名字满都护既可。”
这中年人满都护跟弘历往来说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在打探雍正的态度,甚至还迫不及待想要通过弘历来为家里的小辈谋取前程,弘历打了几回哈哈都没避过去不说,满都护的态度也越来越急切。
到最后,甚至想要伸出手来抓住弘历的手臂!
弘历不动声色地往回侧了一下身子,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
这么一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也足够让满都护反应过来自己的迫切是不妥当的,他显然也有些尴尬,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住脸上表情的失态。
弘历瞥了他一眼,见到素马兰依旧站在门外,眼巴巴束手等着,忽而觉得有些可怜他,便放缓了语调:“我来满叔这里之前,先去过了裕亲王府。”
听到裕亲王府四个字,满都护喝茶的手顿了一顿。
“我已经知道大家的困局,但是,我人微言轻,并不能够向你们保证什么,”弘历神情严肃地看着满都护,有些难受地揉了揉眉心,认真道,“但是我会替你们转达你们的想法,至于父皇打算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万万不可!”这下子轮到满都护大惊失色了,他慌忙开口,脸上的横肉抽动一下,迎着弘历不解的目光,艰难挤出笑容,“是我糊涂了,我们自己家里的事情,应该我们自己解决,怎么倒来麻烦侄子了呢?弘历,四殿下,你回去之后,千万什么都别告诉陛下,若是陛下知道……知道我们自己不思进取,就想着这些歪门邪道,恐怕要对我们降罪的。”
弘历更加不解:“这算什么歪门邪道?你们家里人口这么多,我已经很替五爷爷高兴了,难道还能看着你们家因为人多被口粮拖死?这怎么能行!”
少年人身上最多的就是一股子冲劲儿,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我这就回宫去!”
恭贝勒拦了一拦,却怎么也没能拦住,只得长吁短叹一阵回到府中,可在弘历看不到的时候,满都护转过脸就跟自己的管家笑了起来:“你瞧瞧,到底是个毛孩子,这才跟他哭了多大一回功夫呢,他就要去给咱们说好话了!快叫孩子们这段时间都打起精神来,该背书的背书,该练武的练武,陛下要是召见,他们可不许掉链子!”
养心殿。
弘历一回宫,就直奔乾清宫而来,在外面又是小于陪着的,是以一路上畅通无阻过来,但小于犹豫半天,终于在等待皇帝宣召的间隙提醒弘历:“殿下,要不您还是再考虑一会儿?这亲王们的事情,本来就不该是殿下您能掺和的呀!”
然而少年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黑黝黝的眼眸里全是固执,看起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
没多久,皇帝的宣召就传了过来,小于不敢再劝,只得忧心忡忡看着弘历离开的背影。
片刻之后,雍正看着面前依旧满脸急切的弘历,慢悠悠问道:“弘历,你是怎么想的?”
弘历早就在来的路上想了无数遍,此刻一张口就能滔滔不绝:“父皇,您不知道,二爷爷家里的五房现如今就只剩下两个人,而且他们今年都快二十了,连媳妇都没有!还有五爷爷家里面人可多了!王位却只有一个,他们家里那么多人,将来能找到前程的却少,这些人全靠着王爷的俸禄养活,实在是不容易。”
雍正淡淡看了一眼弘历,知道这孩子心地善良,出去一趟定然是看到了别人的为难之处,这才跑回来找他帮忙,可是……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以来都是这么过的,难道就凭着他们家人多,就要比别人得到更多的优待?”雍正停顿一下,方正严肃的脸上露出不赞许的神色,“这是不可能的。”
弘历没有被雍正的拒绝打击到,他反而笑了:“我就知道父皇会这么铁面无私。”
这下雍正才算有点儿兴趣,看向弘历:“哦,那照你这么说,是还有别的想法了?”
弘历胸有成竹地往前走了一步,大大方方说道:“那当然,我来之前,就跟十六叔也打听过,知道爱新觉罗的子孙不少,但很多人都没有正经营生,只靠着家里面留下来的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这样下去,怎么行呢!只出不进,迟早是要坐吃山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