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挑眉,这确实也是他一直以来担忧的问题,只是他自己才初初登基,尚且诸事繁杂,无暇他顾,想不到这时候就被弘历提了出来。
弘历时刻关注着雍正的反应,雍正一挑眉,就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当即,弘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道:“父皇,我跟你说,咱们也不能不照顾自家人是不是?”
雍正哼道:“还要怎么照顾?八旗子弟,每年放下去多少银钱?可他们却还一个个都跟朕哭穷!”
弘历歪了歪脑袋:“父皇,我打听过,八旗子弟都不种田不放牧,唯一的工作,就是想尽办法到宫里面来,给您效力。可是您身边的工作岗位毕竟有限,不需要那么多侍卫和禁军,那这些人呢?他们找不到活计,就一天天都待在家里面玩斗鸡、斗狗、遛鸟……比我的日子潇洒多啦!”
眼瞅着这孩子说着说着就露出一点儿羡慕的神色来,雍正冷笑一声:“说他们就说他们,你可别想着借他们的名头,给自己找借口!”
弘历扁扁嘴:“我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嘛,看您紧张的!”
抱怨了这么一句,弘历又把话题重新说回来:“我是想啊,反正全国各地都是需要工作人员的,大家不都是通过考试来当官么?怎么八旗子弟只想着当兵?不想当官呢?”
“你当他们不想?他们是不能!”雍正听到弘历的疑问,忍不住就冷笑连连,“他们这帮子勋贵子弟也就罢了,好歹家里面还有底蕴,让他们识文断字、强身健体,就是进宫来做侍卫也都说的过去。可是八旗子弟呢?家世不如人就罢了,连刻苦都不如人!一个个不愿意读书,嫌读书辛苦,好容易进了考场,又怎么比得过其他人?自然是没有当官的途径。”
弘历难得听雍正有这么多怨言,听完之后,就越发好奇:“那要是这样的话,他们这么懒,又怎么还能进宫来当侍卫,或者去当兵?”
被儿子这个“懒”字堵得一时间没有言语的雍正默然片刻,喝了口茶方才缓缓道:“那还得从中原人和咱们满人之间的体格差距说起。我们祖先不同,生在草原上,生来就有强健的体魄,从小又锻炼出了马背上的本事,这一点,是我们满人占优势,因此当兵也算是条路子。”
弘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既然这样,草原上的工作总能做了吧?为什么八旗子弟不回草原上呢?”
这算是什么问题?
雍正蹙眉看着弘历,但见儿子眼里面全是一派纯真的疑问,不由得心下一软,耐心解释:“京城繁华,草原上风餐露宿,你说,换了你,你愿意待在草原上么?”
直到弘历离开之后,雍正都有一段时间没有动作,好一会儿,苏培盛甚至都要以为雍正睡着了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弘历啊,就是太单纯了些。”
四皇子弘历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盯着,他在休息的时间先见了皇帝,而后出宫去了裕亲王府和恭亲王府的事情自然也广为人知,之后又在皇帝那里留了一段时间,这就引发了很多猜测。
“……弘历,我问你,是父皇叫你去找恭贝勒的么?”弘时一早上都在偷偷看弘历,终于在午膳的时候没能忍住,凶巴巴地开口问,“父皇都跟你说什么了?”
弘历只是专心致志吃饭,头也不抬地回答:“不是父皇叫我去的,是我自己想起来以前皇爷爷提过一次,所以想去看看。”
弘时才不信:“我不信,你好端端去他们那里干嘛?还把皇爷爷又拿出来说。编借口都不编得像样一点儿!”
弘历道:“我没编瞎话,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弘时看着低头吃饭的弘历,有心想说两句狠话,却又想起来李氏的话,硬是挤出笑容:“好,是我错了,弟弟不要跟哥哥我计较。”
这下就连弘昼都不敢再吃了,惊愕地看着弘时,活像是他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样,而弘时也觉得很不自在,偏偏弘历跟没事人一样,只点点头:“三哥不必解释,我没放在心上。”
弘时知道弘历跟他不对付,但李氏跟他念叨了好多回,他也就咬着牙继续套近乎:“那,弘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父皇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弘历吃得差不多,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弘时道:“父皇告诉我,八旗子弟玩物丧志,不思进取。”
这少年的表情十分认真,看得弘时都愣了一下,他自己就是精通玩乐之人,听闻此话,先心虚了一半,干笑道:“确实如此,八旗子弟已经丢了我们草原男儿的志气,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弘时自己心里有鬼,也不敢多问,弘历跟弘时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等着弘昼吃完,三个人一起去到校场上,照旧练习了射箭。
现在,弘历虽然依旧是用的四力弓,但已经能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完成两轮连射,并且保持着几乎全中的战绩。
刘奎看着弘历的成绩,黑黢黢的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很好,殿下如今准头已经快赶上我了,只要加强力气的练习,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用五力弓了。”
弘时的警惕心立即就被激发了,他之前看弘历力气不够,准头也不行,因此很不把弘历放在眼里,再加上心有旁骛,总是练到一半就提前离开。直到今天才知道,弘历竟然已经有了这样巨大的进步!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岂不是要不了多久,弘历就能赶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