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您从小没有被她养在身边,而十四王爷是从小被太后娘娘养大的,所以她就这么偏心?”弘历听完了皇帝说的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是,可是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呢?您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她怎么能怪您?”
“不,不怪我么?”雍正嘴唇颤抖了一下,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他看着少年人的脸,似乎是想从对方的话里面找到点力量。
“当然不怪您!”少年人的声音极清脆,又带着十二分的笃定,斩钉截铁的砸下来,一下子就把雍正心里面淤积了多年的委屈翻了出来。
弘历眼睛瞪圆了,里面装满了愤愤不平:“因为您小时候不在她身边,长大了之后,她更应该找机会和您多多相处啊!而不是去怪您,更不应该偏心您的弟弟,故意让您难过!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雍正望着弘历的眼睛,从他清澈的眼神中,能看出来所有的不平都是情真意切的,弘历是真的在为他抱不平。
无论是他登基之前,还是登基之后,就算皇太后对他诸般为难、就算是皇太后屡屡插手老十四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这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错的是皇太后。
乍然间,一种复杂的情绪席卷了雍正,他的胃里忽然痉挛起来,竟弯下腰,撑着地面一阵干呕。
这一下子,轮到弘历被吓坏了,嚷嚷着要叫人。
但雍正却腾出一只手摆了摆,抬起有些惨白的脸,对着弘历笑了一下:“不必叫人,朕没事。”
“朕只是,觉得很荒唐。”
随即,他冷冷笑了起来,眼神很亮。
第57章流民案(一)
弘历看着这个中年人,有些同情地松开了手。
他当然知道这是种什么感受。
别人都有妈妈,但弘历只有爸爸和爷爷奶奶,妈妈在很小的时候就选择了离开他,奔赴自己的生活。后来,弘历也馋过别人家的妈妈,但是爸爸却让他渐渐地放下心结。
但还是这个父皇比较惨。
弘历的目光回到雍正身上,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雍正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样子,谁能想到,他一直因为皇太后的原因,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呢?
经过这父子二人一番促膝长谈,两人关系都有了质的变化。
原本弘历是把父皇当做是任务来攻略,但是了解到皇帝“悲惨”的童年遭遇之后,他就再也不嫌弃皇帝平时冷冰冰、硬邦邦的说话了。
谁叫他从小就那么可怜呢?从小被人送给别人养着,自己的妈妈不仅不心疼,还很讨厌他,专门对小儿子疼爱有加过来气他。
弘历拿自己代入一下想了想,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
而雍正面对弘历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相当不自在,因此有意无意在避开弘历。
他只要见到弘历,就能想起来自己当时跟弘历说的话,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样子。为此,皇帝减少了去南书房的时间,而是长居乾清宫,父子两人少些见面,也算是各得其乐。
弘历依旧是照常在上书房里上课,弘昼跟他一起,他们俩的伴读都已经考了功名安排下去做官,因此,不少王公大臣们都把给两位皇子做伴读看成了是一个镀金的方式,纷纷想将自己的孩子也都送过来,只是皇帝却没有再答应。
时间飞逝,到了七月份的时候,京郊发生了一桩大案。
说是有些匪徒胆大至极,竟然劫掠了京郊庄子上的农人,甚至还将这些农人打得鼻青脸肿之后,扬长而去。
皇帝登基以来,虽不说是四海升平,但也能称得上是风平浪静,陡然之间在京郊近地竟然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如何能让皇帝不震怒?当即皇帝一声令下,斥责了相关官员之后,将这差使派给了御前红人,时值礼部尚书兼太子太保,张廷玉。
张廷玉接手此案之后,每日里往来上书房和顺天府,看起来就很有些辛苦。今日他便在上课之时,主动给弘历和弘昼讲了这个案子,并且询问他们的看法:“两位殿下,若是依你们所见,你们觉得应当如何处理此案呢?”
弘历还没说话,但弘昼已经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让顺天府下令严查,这些流寇没有户籍,没有路引,只要严查,必然无处躲藏!”
“等到抓了人之后呢?”张廷玉看着弘昼,继续问。
弘昼有些疑惑了:“抓了人之后,当然是重重处罚啊!他们这些流民,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地方种地,居然在京城附近打砸劫掠、损害京城百姓的生活,这简直是罪加一等!更别说他们在京城如此作为,大大损害了父皇的威名,更是要从重处罚了!”
张廷玉看看弘昼,没有出声,反而朱轼放下书卷,对张廷玉道:“衡臣,你也不可如此心软,这些人既然铤而走险、就要付出代价,不然,要律法何用呢?”
见到朱轼也赞成自己的想法,弘昼脸上露出了一点儿笑容:“对啊,对这些匪徒心软,那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才是不公平呢!他们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到头来却被人洗劫一空,这多不公平啊?”
“但那些流民为什么会成为流民呢?”弘历忽然间开口,他眉头微锁,认认真真地提出问题,“这些流民,之前不也是百姓么?”
弘昼一愣:“可是,可是他们现在是流民啊,而且还是危害了普通百姓的盗匪,已经不能算是一般流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