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疑惑了:“是个好人,不行么?”
年广告语仔仔细细看着弘历,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一点虚伪颜色,他又是好笑又是感叹:“做个好人当然可以,可是,做一个皇子,就不能只是个好人了。”
“殿下,若是陛下当年和您一样,一定是没有今日机会的。”
年羹尧顿了顿,声音里带出来一点儿诱惑的意思:“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究竟怎么样,才能像你父皇一样,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在狭小的、充满了血腥味的牢房之中,年羹尧一身狼狈,唯有一双眼睛,闪动着疯狂神色,像是即将掉进深渊的恶鬼,无论如何也要再拖一个人下到悬崖。
但少年真的就那么坦坦荡荡地摇了摇头:“我不想。”
年羹尧一愣,地狱的恶鬼擅长用欲望来引诱凡人,可若是这个凡人心里面并没有欲望,不会被欲望吸引,那恶鬼也只能消散在阳光之下。
年羹尧愣住了。
弘历此时笑了笑:“如果你是想要诱导我和三哥相争的话,大可不必白费心机,我是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的。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我父皇问到你这些年积攒的东西到底藏在哪里。”
弘历的开诚布公并没有惊到年羹尧,他忽然身子前倾过来,盯着弘历问:“若是我告诉你一人,你可以把这笔财产藏下来,就归你一人所有,难道你不会觉得高兴吗?你可知道,我存留的这笔财产,可以说是富可敌国!有了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还是没有放弃诱惑弘历,但弘历再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总能查到。我不跟你耗着了,你既然不愿意说,我就先走了。”
“等等!”年羹尧看见少年果然转身,连忙叫住弘历,“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这笔财产,将来至少有一半能还给福惠!就当,就当我这个做舅舅的,给他的一点心意。”
弘历微微弯腰,平静地注视着年羹尧:“不行。”
年羹尧情绪激动,拉扯着锁链一通呼喊:“好啊,你前面装了那么久,现在总算是装不下去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看起来不争,实际上什么都想要!我告诉你,若是不给福惠,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弘历的眼神依旧清澈:“这些钱,并不是属于你的,也不属于福惠,而是属于被你盘剥的百姓。”
年羹尧看着平静的弘历,明明对方语调柔和,表情淡然,并没有大喊大叫地斥责他,但身经百战、在牢房里饱受折磨也没有喊一声的年羹尧,此时却不由自主避开了弘历的眼神。
弘历直起身子,继续说道:“你在任期间,纵容你的手下,贪墨了多少公款我就不跟你算,只说你治下这么多人,这几年来,人口增长不过往年的一成!”
说到这里,原本平静的弘历声音也拔高了:“别的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只有人命!就算是父皇不予计较,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年羹尧怔怔地看着弘历,忽而笑起来:“原来四皇子是为了这些贱民讨公道来了。这些东西,是李卫那多管闲事的告诉你的,还是张廷珩那短命鬼告诉你的?他们两个虽然不在西北,但却像跳蚤一样缠着我,我当时顾忌着张家和陛下,并不曾理会他们两个,没想到还是被他们两个整了一回。”
年羹尧现在看起来已经是自暴自弃了:“罢了,殿下如此善良,会为了这些百姓鸣不平也是常事。不过这个时候,我应该庆幸陛下是个良善之人,不然,若是换了三殿下,福惠根本就没有活路。”
“所以,看在福惠的份儿上,我会告诉殿下,我究竟把财产藏在了何处,还有一处银矿,我也会告诉殿下在哪里。”
弘历转身看着年羹尧:“那么条件呢?”
他不会傻到以为年羹尧什么条件都没有。
年羹尧肌肉抽动了一下:“希望陛下,到底留我一点血脉。”
“不要让我没了子嗣。”
弘历点头:“好,我会跟父皇说的。”
说完,弘历再也不想留下去,转身离开。
凝视着弘历的背影,年羹尧忽然往前扑了一下,大声喊他:“四殿下,你记得心狠一点,要是心不狠,将来也只有我这个下场!”
从天牢出来,走到外面的时候,弘历还没来得及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就看见一道修长身影站在台阶上。
他默然一瞬,开口:“先生。”
张廷玉披着斗篷,咳嗽了一下:“你问完了?”
弘历点头,张廷玉便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宫禀告陛下吧。”
在马车里的时候,弘历还多看了张廷玉好几眼,只是张廷玉一直都闭目养神,他没有机会问出口。
张先生,究竟是不是故意放他进去问年羹尧的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当张廷玉开口想要说年羹尧的事情时,皇帝一直都不太自在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他开口赶人:“弘历,你先出去。”
而弘历还没有动,张廷玉就先行了一礼:“陛下恕罪,是臣让刑部的人放了殿下去天牢,殿下才是最后一个见过年羹尧的人。”
弘历猛然睁大眼睛:“最后一个?”
张廷玉脸色不变:“是,年羹尧自知罪孽深重,已经自裁伏诛,陛下开恩,留了他一具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