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人家孤儿寡母,你算什么本事?合着你们男人平时标榜的大丈夫气概,就是琢磨着怎么从女人身上占便宜呗?”
曾沛英哪里有机会插嘴?几次才把嘴张开,她下一句又骂过来了!连连看了何纵几次,也只能颤着手指朝赵素指过来:“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如此辱骂朝廷命官!”
“就骂你又怎么了?”赵素冷笑着插起了腰,“我还想骂的不够狠呢,像你这种狗官,不得骂狠一点你才知道痛痒?
“奉劝曾大人你也想一想,如果有一天你走了,尊夫人带着年幼的儿女一边要顶住来自你们曾家旁支的欺负,一边还要防着外面居心叵测的人恃强凌弱,你去问她是什么感受?
“只要邬家母女不是有意拖延工期,或者在外为非作歹影响了正事,那么你们宽容一点又怎么了?非得不分青红皂白,只要出事就让赔偿?你走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做人怎么也不懂得大气一点,跟个土匪似的!”
曾沛英差点没背过气去!他牙齿咬的死紧,手指头连带着身体气的颤抖起来,但就是没法吐出来一个字!
赵素头一撇,看向何纵:“何大人是什么说法?是要按你们的章程行事,还是端正一下思想,干点人事,重新起草一份?”
何纵拿她哪还有什么办法?
万般言语都已经被堵回去了,当下猛地一拂袖:“今日且作罢,明日再签!”
说完便愤愤地朝着衙门后院走去。
曾沛英在他的背影与赵素之间来回看了两眼,也快速地跟了上去!
赵素回到屋里,只见程云慧母女与知州两相之间气氛也正僵持着。
她走过去拉起邬兰凤的手:“文书出了一点小问题,何大人说今日先不签了,我们先走吧,明日再来。”
邬兰凤看向程云慧。后者点了点头,起身走到赵素身边:“素姑娘请走前。”
赵素上了自己的马车,随后邬兰凤也跟了上来。
“这文书是怎么回事?”邬兰凤凝重的问道,“条件定得这么苛刻,虽然我也不好说什么不对,但总觉得何大人他们不像是有诚意的样子。”
赵素的身份是御姐侍卫,又是庆云侯府的人,当然也还要代表朝廷说话。“何大人他们跟你们签的是官方文书,这文书还要递交给皇上看的,你放心,朝廷不可能会坑你们的。”
何纵那糟老头会不会被说动她也没把握,但话还是要说的。
“有你在,我自然放心。”邬兰凤微笑说完,却又轻轻吐了一口气。“这世道,女人当家做事真是太艰难了。”
赵素心下被触动,猛然抬起了头……
当初想要拿下恰谈造船这件差事,其实绝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跟何纵谈判花月会的事,可以说至少有一半是出于私心,即便后来一直跟进到现在,也是从心而为。
但此刻听完她这声叹息,赵素却忽然意识到,促成这件事情其实还有更重大的意义,让一个女人执掌的船坞与朝廷海政大业联系起来,这不正是一个弘扬女性能力的好机会吗?这也是在借助朝廷之手承认女性的力量啊!
如果说之前只是为了实现承诺而想促成这件事,那此时此刻,赵素又平添了几分义不容辞。想要帮助邬兰凤的心,也更加坚定起来。
她说道:“邬姐姐,我有些关于你和林燮的事情想要问问你,不知你能否如实告诉我。”
“你说。”
赵素就问道:“如果万一你的愿望达成了,可以怀上孩子顺利合离,那对于这个孩子的身世,你打算好了吗?”
第172章情变
邬兰凤略默:“如果在合离之前,林家知道了这个孩子,我也是要带走的。只是这样难免会撕破脸,对于我们行商的人家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他们不知道这个孩子,那反正我们的船坞在大沽,我与母亲已经打算好搬去那里。而我在内宅养上几个月,等孩子生出来后,我们便对外说是收养的罢了。大沽与沧州隔着几百里,不会有问题的。”
“那孩子以为自己是收养的,长大了会不会有些不该有的想法?”
拜现代网络发达所赐,赵素没少听过收养家庭的悲剧故事。“关键是将来你很可能还要再婚,再生子,这个孩子看到你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心里不会硌应吗?”
邬兰凤被她说得神色渐渐沉重。她许久后叹了口气:“有了孩子,我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地再婚?如果只是为了求一个孩子,再由一个陌生人从熟悉到成为夫妻,再生下孩子,那不是太费周折了吗?”
赵素看她这样子,知道一时半会儿是拧不过来。便换了个话题:“你和林燮之间,为什么会情变?”
邬兰凤对着窗外凝默半晌,然后幽幽地吸了一口气:“你可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小时候经常随着父母在外走动?弟弟出生后,母亲就带着我在沧州安定下来,出去的少了,跟当地一些富户的交往也多起来,我和他的婚事,就是在这样的应酬之中双方父母定下来的。
“我与他虽不是青梅竹马,但是也在应酬中远远地见过面,大约因为我与他都是商户人家出身,可聊的话很多,对彼此的想法也有默契,因此我自十七岁嫁给他,跟他成亲八年,头四年里还是很好的。
“他也读过书,中过秀才,不算粗人。基于我们两家家世相当,那些年他对我嘘寒问暖,处处周到,家里大小事都与我有商有量,我倒不认为那是假的。
“婚后没多久我弟弟没了,我父亲常年在外奔波,身体不好,子嗣也艰难。那时候娘家的事都是林燮在帮我忙前忙后,我伤心欲绝,但我们的情份在这期间也迅速加深。
“他许诺我,等我们有了孩子,第一个就过继给邬家,作为我弟弟的香火,让邬家不至于断后。
“婚后第三年我有了身孕,他对我无微不至,从我有身孕起,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沧州。并且他没有食言,从一开始就跟人家交代了,等再生下一个孩子,那这个孩子一定过继给邬家。
“凭心而论,有这样深明大义的丈夫,我也知足了。但谁能想到怀孕七月时,我就在前往娘家的途中与一架疯跑的马车相撞,我腹中快七月的胎儿没了。
“对面那架马车是城中另一家富户张家的公子的,说起来我们邬家跟张家还有些亲戚。林燮到张家大闹,是要让他们以命偿命。
“那段时间他也一直陪伴我左右,看我伤心,一有空就亲手喂我汤药。他这般体贴,我以为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孩子,也很快打起了精神。
“身子好了以后我又时常回邬家帮助母亲打理船坞,看起来日子就跟从前一样,但很快我又察觉了一些不同,他渐渐夜不归宿宿,回来后还不让人问,问就是多管闲事,说我一门心思都放在娘家,还管他干什么?
“我以为他只是怪我冷落了他,不免安抚讨好。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对我的疏远和冷淡,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再也止不住。
“那天夜里我等他等到凌晨,他披着一身脂粉气和酒气回来了,我忍无可忍地问他到底想怎样?他又让我别管。可我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不可以管?何况他还对我有过山盟海誓。
“他于是就冲我发火,说我明明不是什么贤妻良母,明明手段歹毒,却偏偏装得跟多么维护林家一样。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指责我,于是让他把话说清楚,他说……”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窗外的景物提示着她们已回到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