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深夜的野狼袭击,文工团娇花似的姑娘们显然被吓坏了。汤夏默不作声的坐在位置上,眼圈红红的,也顾不上和鲁淑仪再说笑。周航注意到异常,探身找汤夏聊了好几次天,却都被她冷言冷语的怼了回去。
钱灵看见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到兵站汤夏还是这种状态,李团肯定毫不犹豫的让她顶上,两个人旷日已久的积怨只怕会更深。周航吃了汤夏的闭门羹,心里也不爽,便独自歪在背包上打盹,还赌气似的把军帽一下子扣在脸上。
卢靖朝从包里摸出两本书,丢给钱灵一本,低下头翻到扉页就开始阅读。钱灵转过脸,扶着栏杆好奇的向外看去,试图把一切未曾见过的美好景致都珍藏在心底,等夜深人静时再默默咀嚼。
军车在笔直宽阔的马路上飞驰,前面小车的玻璃被摇了下来,传来了李团婉转缠绵的唱腔。只是听起来虽然耳熟,却并不像歌曲。
钱灵过电影似的猜测着名字,只听耳后卢靖朝一声轻笑,“这是越剧红楼梦选段,咱们团长真是个浪漫的人。”
见钱灵睁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迷茫的看向自己,卢靖朝眉飞色舞解释道,“军营里一般只能唱八个样板戏选段,哪怕是梅大师的名段《贵妃醉酒》,也只准私下里哼哼,等不得大雅之堂。更别说这越剧了。我之前听说李团是戏班子出身,入伍后又自学了黄梅戏和昆曲,没想到连越剧都能唱的惟妙惟肖。”
钱灵撇了撇嘴,“李团从来就擅长学习呀。她编给咱们的那些舞蹈动作,虽然民族舞成分居多,但仔细揣摩却能发现苏联芭蕾舞的影子。特别是平日里的练功方式,也像芭蕾舞那样重视节奏感和软开度的训练,所以在舞台上才能灵巧的游刃有余。”
“唉,告诉你个小秘密。”卢靖朝坏笑着压低了声音,钱灵只能不明就里的凑了过去。
“我发现赵处对李团可是青眼有加。他每次去北京开会,都要给李团带回一大摞《文艺赏析》、《外国舞蹈汇编》之类的艺术书刊,连甘肃省新华书店里都买不到。”卢靖朝神秘兮兮道。
钱灵不禁心里一紧,赵处和李团关系好是全团都心知肚明的事,再说经她观察,两人的交际也并没有超脱战友之外。对于流言蜚语的威力,上辈子处于娱乐圈漩涡中心的自己再清楚不过。
“他俩关系很好有什么问题吗?那些书其实我也想看,只是没有购买途径而已。”钱灵笑靥如花的侧过脸,优雅的耸了耸肩膀,将了卢靖朝一军:“你就没有关系很好的战友吗?”
“有的,有的。”卢靖朝被钱灵直接一问,反倒是拙嘴笨舌起来。
“我就知道有,不然在这么大个集体中,没个说知心话的人,实在是太可怜了。”钱灵温和的指了指正在对面熟睡的周航,“你和他走完这一路,没准也会无话不谈,比李团和赵处还要亲密。”
卢靖朝听出钱灵话语中的谐谑,无奈的瞟一眼周航,幸好对方把帽子扣在脸上,感觉不到搭档和室友正在拿自己开玩笑。“你也想看那些文艺类的书吗?到时候我跟苏参谋提一嘴,让他想办法找人买了寄过来。”
“想的,不过不想你麻烦苏参谋。”钱灵知道卢靖朝对自己方才替李团解围的话上了心,反倒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再说我现在的状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每天排练完黑汗水流的倒头就睡,哪有时间用来看书?”
“也是。”卢靖朝觉察到钱灵的担忧,确实如果去麻烦苏参谋,只怕对方会透露给父亲,自己又会被打电话骂个狗血淋头。他从来弄不懂自己这位半生戎马功名赫赫的父亲,从来对自己都是声严厉色,就连与母亲也横眉冷对,怎么偏偏对继母和弟弟那样温柔。甚至每次弟弟闯了祸,父亲也会毫不留情的责骂起自己,说是长子没有关心弟弟,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时候钱灵忽然拉了拉卢靖朝的衣角,抬手指向茫茫戈壁深处,“看,那边有城市!”
第48章蜃楼戈壁滩上的异景
卢靖朝顺着钱灵的手指看过去,瓦蓝的穹顶之下,万里无云,烈日溶金,天地相接的远方似乎有些指甲盖似的建筑,但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现在还隔得远,等待会车开近了,就知道是哪座城市了。”钱灵扯了扯卢靖朝的衣角,“你带地图没有?”
卢靖朝从行囊最底下掏出一卷残破不堪的地图,泛黄的纸页和发毛的边角泛着饱经风霜的历史感。他捏着边角徐徐展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钱灵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想象着他弹拨乐器的场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从武威走了多远,昨天的车速差别挺大,今天早上也判断不出从哪儿出发。”卢靖朝手指略过一条灰色的公路,“唯一能确定的是方向没有偏,这一路选的都是老司机,兰新兰青线来回跑过无数次的。”
钱灵遗憾的叹了口气,仍然不死心,“那等近了就可以看出来了吧。这荒凉大漠初次看还觉得新鲜,可整天都是同样的景色,真的有些腻了。”
“腻了的话,就好好睡一觉。”卢靖朝搔了搔后脑勺,“不是有句诗叫坐地日行八万里吗。你在奔驰的汽车上睡着,运动的距离肯定比八万里多,想想是不是都觉得自豪。”
钱灵懒得再跟卢靖朝贫嘴,低下头试图从地图上寻找附近城市的踪迹。“唉,这附近啥都没有,怎么可能肉眼可见到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