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矛盾又往往与迷人二字挂钩,人总向往复杂的、超越自身理解能力的东西,郑泽运也不例外,所以他收走了女生因为着急赶车而落下的练习册,以求换取再见一次面的机会。
希望没有落空,很顺利地约定了第二次会面。这一次他得知了更多有关她的信息,中国人,17岁,来韩国一年多,花田s.m家的练习生,出国的代价是哪怕冒着猝死风险也要保证成绩不滑坡。这些词语跟描述共同组成了面前这个名叫沈意疏的女生,看着温温柔柔又和和气气,还有着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但他却觉得她好像一个谜,比睡在葡萄架下才开始编织的仲夏夜之梦还要虚幻,醒来后就如蛛网般裂开,连一小块碎片也不留。
聊天很快就结束在女生礼貌的告辞中,郑泽运对于这个山岚一般的女生最后记忆,是她勾起嘴唇微笑时不曾变化的眼睛。
当初red velvet出道和二次加人时都没有看到那个名字,郑泽运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却没想到记忆与现实以一种戏剧般的转折再次展开交汇。但冷静过后他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念头,再见面要说什么,你还记得我吗,当初为什么没有出道,后来过得怎么样,现在在从事娱乐相关的工作吗?
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居然把一个只见过两次的人,啊不,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孩子,隐隐约约地挂念了这么多年。他并非别有意图,但这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就让时间的车轮碾过去,把似有若无的念想统统压碎成粉末一把扬了好。
可你知道墨菲定律,事态如果有倒向不受控一端的可能性存在那么它就必定会发生。手机震动两下,提示有新消息送达,他抬腕亮屏,解锁进了kakao,那里躺着一个崭新的好友申请。
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他点击通过。
接收到“已经到达”的信息时,郑泽运立刻从楼上的练习室下来到了公司大门。他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立在入口处,织瘦的影子几乎要融进夜色里。听见脚步声于是那人转了过来,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张脸,郑泽运心里扬起某种尘埃落定之感,果然是这样的,她长大之后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沈意疏。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示意她进来。
在kakao上约了jellyfish作为谈话地点,自己的公司总归要多一分安定感。郑泽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是义无反顾地纵身跳进了那段单薄的回忆里,不过沈意疏既然主动找上门来,那么就把某些念想摊开来说清楚,彻底清除干净。
“您想喝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三楼的洽谈室,郑泽运把茶几上倒扣的两个杯子翻过来,“抱歉,这里只有柠檬水了。”
“柠檬水就好。”沈意疏从善如流,“您比我年长,不用说敬语的。”而且还是最高级。
“……好。”
“我再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沈意疏接过水,氤氲着一点浅柠黄的舒适水温透过杯壁传到指尖,“我叫沈意疏,24岁,中国人,曾经是s.m的练习生,现在是一名自由摄影师……啊不对,我还是有一个团队的。”
她随后说出一个名字,这个摄影团队郑泽运有所耳闻,这一两年来在国际上声名鹊起,主要是给时尚杂志拍摄封面和内页,但也跟不少爱豆组合有过合作,最近一次就是red velvet的day1专辑。
“我大概算半个圈内人,所以就冒昧称呼您一句前辈。这么晚找上门来实在唐突,不过还是很想亲眼见识一下yeri特意提到的人。”
她这样说道,虽然语气和神色都很恭敬,但反而更加显得挑衅。出道七年,郑泽运纵是再不善交际也磨炼出了识人辨色的能力,他想他没有看错……沈意疏,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眼神不会骗人,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尽管有所收敛,但仍有着某种勃发的兴味,像是猛虎锁定了落单的猎物,在冲上来捕获盘中餐之前要先将其尽情□□一番。
这个比喻很荒诞,郑泽运却默默认同了前一半。沈意疏的确是个不普通的女人。
“其实您……你,”他在她审视的目光里及时扔掉了敬语,“很像我的一位……旧识。”
迟疑之后寻了个谨慎的说法,但郑泽运清楚他是没有立场和资格用上任何一个包含认识之意的词语的。沈意疏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更明显了些:“所以前辈才对我产生了兴趣,是吗?”
没有等到回答沈意疏又继续说了下去:“让我猜一猜,既然会因为相似的人而侧目,并且还去向艺能界的女后辈打听,那么您应该对您的那位旧识怀着不一般的心情;又是旧识,大约也多年不曾见过了,那可能是出道前的暗恋对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某些话,就突然迎来了分别,以至于前辈还念念不忘至今?”
这话已经称得上冒犯了,以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的角度来说,郑泽运下意识地想否认,然而舌尖灼痛,一个字也说不出。她大胆地揣测、窥伺他的过往,揭开他想要遮掩的内心,但他偏偏无法冲她发脾气。
倘若你还能记起那个雨夜咖啡馆的角落,你会如何看待我?这个未必心怀叵测却也并非光风霁月的我?
她仿佛扼住了他的喉咙。
像猛虎对一朵蔷薇亮出森白的牙齿。
“不是那样的,对那个人来说我甚至挤不进认识的范畴,全都是我单方面的自以为是而已。”郑泽运说,他默默咽下了复杂的思绪涌流,对沈意疏的好奇和探究淡化成日光下暴晒的冰,再说下去他可能无法在她面前维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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