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近前却放慢了脚步,一双眼睛先看着景深,看着他走过来两步,伸出手臂拦着她。
什么意思?她不懂,忍不住转头往病房门里张望,听见他说:“惜惜,她走了。”
什么?谁走了?她不自觉的又向前了一步,要看清病房里的情况。景深仍旧拦着她:“你妈妈走了,不在里面。”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她还没来呢,她妈妈来难道不是来找她的么?不是来见她的么?她还没到,她怎么会走呢?
她伸手想拉开景深的手,他紧紧抓着她。“你骗人,你说她在这儿的,你让开,”她想大声说的,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像午夜梦魇,呼救叫不出声儿。
她带着哽咽的暗哑声调,刺激着景深的神经,他收紧了手臂,把她圈在身前,能感觉到她周身微颤,她还在执着:“让我看一眼,我就看一眼......”
“她已经走了,不在这儿,惜惜。”他第一次用这样温柔的声调劝她,是除了怜悯之外的情感,他自己从没发觉过。
她抓着他的白袍,好像听不太懂他说的话,“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是来找我的.....”她这么想,也这么说,是她二十年来心底深处的声音。景深听着,在心里替她难过,她妈妈真的不是来找她的,也许她从没想过要找她,他真不忍心让她知道这些。
她抬头看他,眼睛里全是卑微的疑惑的光,她在向他求答案,他没有答案,也不能给她答案,只好安慰她:“惜惜,别难过...”
走廊那边,陈卓正快步走过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近前来,先伸手把曾惜从景深怀里接到自己这边,景深看着他们,松开了手。
陈卓低头问她:“怎么了?”她为了什么在瑟瑟发抖。
“她走了”她失神的重复着景深的话,“她不是来找我的.”原来她也是明白的。说着话,像路囗迷失的孩子终于哭出了眼泪,收也收不住。她等了二十年,做过梦,梦见妈妈在找她,她甚至替她想好了各种苦衷,也许歇斯底里的相见过后,还能一笑泯恩仇,她劝过自己的,不管多么放不下,若是有相见的那一天,她一定让自己先放下。
然而她就这样走了,连放下的机会也没有给她。
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母亲,在她心里也许从来没有过她的位置,这个被遗忘在小镇上的女儿不在她的记忆里,即便旧地重游也想不起她在什么方向。这一场追逐注定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第一百章 看望
医院走廊的窗外是一片蒸腾的夏日午后,静谧无声。
景深面前,曾惜被陈卓圈在怀里,她眼泪很多,打湿了陈卓衬衫的一片,却听不到哭声,只看到微微抖动的纤细肩头。她还跟小时候一样克制,每次哭总怕人看见。
若是真的悲伤,那真的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他看着陈卓伸手轻轻抚在她后背上安慰她的样子,不知为何,在心里想,她手足无措的小鹿般的眼睛,盛满眼泪一碰就滴下来的眼睛,他应该没见过吧;他没有陪她坐过凌晨两点的救护车,没有看着她在殡仪馆的结算单上签过字,可能也并不知道她有一本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户口本....当然了,只有他一个人见过,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个少年时的曾惜。
他仍旧站在病房门囗,看着他把她带走了。
景深这天不值夜班,他第二天轮休,入夜时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拿起手机打给曾惜,想问问她还好么?陈卓说的没错,他也许真的有一颗做兄长的心。然而接电话的人不是曾惜,是陈卓。
“她怎么样?”景深问。
“不太好,回来没多久,就发烧了,现在睡着了。”陈卓答。
“发烧了,多少度?”
陈卓看了看时间,“九点多量的,快三十九度,本来想带她去医院,她不肯去,说想睡一会儿......”
景深也看了看时间,一个小时前量的,他在心里想着。
“袁医生,”陈卓考虑着,问他:“你是在医院么?如果有空......”
“你发个地址给我,我过来看看她。”景深打断他说。
那年曾惜买房子,他是知道的,但他真的从没问过她住在哪里,他只是在心里想,她自己有了一个家了,这很好。
他车子开到楼下时,陈卓特地下楼去接他,他带他上楼,进卧室来看她。大概因为发烧,她脸上染着绯红,闭着眼睛,无声无息。
是睡着了么?景深就近坐在她床边,伸手试了试她额头,滚烫,他估计应该有三十九度了。他带了药来,交给旁边陈卓,“等会儿她醒了,让她先吃药。”他交代说。
“好。”陈卓说。
景深又看了看她,她旁边还有一个枕头,这是两个人的房间....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怕她听不见,又或者怕被人听见,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却先叹了口气。“惜惜,”他说:“今天她进来时,我正好在,可我没认出她来,已经过了二十年,她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也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了。”他重点重复着告诉她:“大概是因为我和阿叔还有章姨讲方言,她转头来看我,才认出是我!”他只能这么说,他没说的话,是她妈妈凝神看了他很久,临走时还特地走到他面前来,说:“阿深,你长这么大了,这么高...”他看她欲言又止,他猜她想说他和他爸爸长得很像,他知道她说不出口。“她不是来看阿叔的,她来要一件东西,一块玉玉,她说当年没来得及带走,好像他们谈好的,她这次带了钱来,赎回去。他们还说了一些别的事,我不方便在现场,所以出来在门囗等你,但他们很快就谈好了,她临走时看到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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