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济再看子墨,那孩子脸上始终毫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这孩子出奇地沉稳,自从两年前被人卖进檀府,就一直做邀雨的剑童。邀雨的小脾气,连大人都吃不消,子墨却能应付地游刃有余。
这时檀道济方又想起方才子墨的话,忙追问道,“教习师傅为何跑了?”
子墨却不回答,只低头看着自己脚面。
檀道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铁定是自己女儿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捉弄师傅,才把人气走的。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了。之前的要么被女儿气跑,要么便主动请辞说江郎才尽,没什么可教邀雨的了。短短一年不到,府里的教习师傅换了又换,却没有一个撑过一个月的。
檀道济低头看着女儿,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委屈地望着自己。虽然心知这小丫头定是装的一副可怜相,可一看到她我见犹怜的小样儿,就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其实也不能怪女儿,若不是自己朝务缠身,又怎会需要他人教导自己女儿?他转身招来了一个下人道,“再去请一位新的师傅来!酬金加倍。”但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吧。
下人领了命,才一转身的功夫,便又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第二章 、拜师
跟着下人进门来的老人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檀道济作为主人,首先开口问道,“这位是?”
下人忙答,“回主人话,小的刚出门便撞上这个人,他说想来做女郎的教习先生。”
“哦?”檀道济上下打量来人,粗麻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宽大的袍袖上打着几个显眼的补丁,看针脚便知道是胡乱缝上去凑数的。脚下虽穿着布鞋,两只鞋却都是左脚。乱蓬蓬一团的头发已渐花白,看来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眼睛被那一头乱发盖得严严实实,也不知他到底能不能看见人。这人虽然衣衫破旧,脸上、身上倒是干干净净,估摸着不是路边的乞丐。
檀夫人显然有些顾虑,轻声唤道,“夫君,此人……”说着欲言又止。檀夫人是乃是陈郡谢氏的旁支出身,虽比不得主家女郎,却也是大户人家的出身,要她当面说人的不是,她倒的确说不出来。
檀道济瞧见夫人的表情便知她不放心将女儿交给个来历不明的人。檀道济拍拍夫人的手,示意他心里有数。
檀道济拱手向老者询问道,“不知先生师承何派?”
众人都去看那老者,老者却似充耳不闻,偏着头只看着小邀雨。
檀道济微一皱眉,不想失礼于人,换了个问题问道,“那先生祖籍何处啊?”
众人再次望向老者,可他却还是一声不吭地站着。
带他进来的下人见状不对,怕主人责怪,抢先喝道,“你个老疯子!可是想进来檀府骗吃骗喝的!”说着便往外推搡老者。
老者却如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下人一看,“腾”地上了火气,一招手叫来另外几名家丁,拉住老者往外拽。
檀道济是何等眼光?一下便瞧出这老者身手不凡,抬手制止下人,“不得无礼。”
“你何以用刀剑对着自己的父亲?岂为不孝?”老者突然张口说话,把在场的人都弄得一愣。
檀道济心里却是一惊,他回头看看身后,虽说女儿方才被拍落的宝剑还原封不动地横在院子当中,可他同女儿打闹是在这老人进门之前,这老人怎么会知道?
檀道济方要张口细问,便听身侧的小邀雨道,“宝剑和匕首都是没开刃的,就算爹爹躲不开也不会伤了爹爹。”她说着从袖口里抽出方才的精短匕首,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给老者看。
檀夫人怕这古里古怪的老头伤了女儿,忙要上前把女儿拉回来,却被檀道济拦住了。
邀雨双手捧着匕首递到老者面前,老者只是微微侧了下头,隔了那么厚的头发,也不不知道他到底瞧见了没有。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正色道,“好。虽如刀锋剑利,却不忘人伦纲常;虽身带娇惯戾气,却不失礼仪孝道。老夫就收下你这个小丫头做徒弟。”
檀道济来没来得及接话,小邀雨就已经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回头冲子墨招了招手,子墨会意,也在她身侧跪了下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连叩了三个响头。磕完最后一个头却伏在地上没有起来。
小邀雨笑吟吟看着老者,“师傅也收了他吧。他头都磕了。”
老者看着子墨咧嘴一乐,“你倒是比老夫还惜字如金,好吧,也收下了。事不宜迟,老夫现在就教你们。”说着也不待下人带路,径直向后院的练武场走去,似是轻车熟路一般。
檀夫人慌了,拉住檀道济的袖子道,“夫君,这、这……”
檀道济安慰地搂了夫人在怀里道,“夫人莫慌。依我看,那老者绝非凡人。”
檀夫人愣了愣,“此话怎讲?”
檀道济眸中精光微闪,“且不说他并未亲眼所见,便可知晓方才院中发生何事。就说雨儿对他的态度,如此恭敬,就连对我这个爹爹也不曾如此。咱们的女儿直觉过人,定是凭本能感到老者强大,才甘心做他徒弟。”
檀夫人懵懵懂懂地听着,感觉相公说的在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自家女儿才不过三岁,懂什么慧眼识人?但既然相公说好,她身为妇道人家,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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