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洁被邀雨问得一愣,他没想到邀雨不去辩驳天象的事儿,反倒借此倒打一耙。
拓跋焘此时阴沉着脸坐在案桌后,抬眼扫向刘洁,“朕也很好奇。既然天象示警,爱卿为何不派人立刻告知朕,反倒如此大费周折地跑来柔然?若是在你赶到柔然的之前,朕便出了什么意外,爱卿究竟是在帮朕,还是要害朕?”
邀雨不冷不热地添油加醋道,“尚书令大人不是说荧惑守心,是因为陛下身边有奸佞缠身。既然天象如此,就该好好查查。只不过这奸佞到底是谁,似乎还有待斟酌。依本宫看,只因一己私欲,便枉顾君王安危,此方为第一佞臣。”
这帽子扣得可就大了,刘洁吓得“扑通”跪了下来,“陛下,老臣以为军中萨满察觉天象有异,定会早早向陛下示警,故而才没有派人前来。”
跪着的萨满没想到这黑锅竟直接甩到他头上,连忙辩解道,“陛下!非是下官渎职,而是下官不敢相告啊!自从仙姬来了镇西军营,下官就没了立足之地。仙姬身边的子墨,更是用剑抵着下官的脖子,让下官不准挡了仙姬的路,不然他就杀了下官!”
邀雨懒懒地扫了那萨满一眼,“你确定是子墨用剑抵着你的脖子?”
“千真万确!下官愿以性命担保。”萨满信誓旦旦。
“那子墨的剑是左侧开刃,还是右侧开刃?”邀雨突然问道。
萨满一愣,悄悄用手比划了一下,“左侧!是左侧!”
“你确定?可敢用性命担保?”邀雨再问了一遍。
萨满犹豫了一瞬,依旧不改口道,“确定!”
邀雨嗤笑,“剑都是双侧开刃,又不是刀,还分左右。真是连扯谎都不会。墨曜——”
一直守在帅帐外的墨曜听见邀雨唤她,一个猫腰就进入到帐中。
邀雨指着那萨满吩咐,“给本宫割了他的舌头。”
“陛下!”刘洁没想到邀雨敢当着魏皇的面下这种命令,想要出声阻止。墨曜却快他太多,上前用了巧劲儿一顶萨满的下颚,那萨满便不自觉地吐了舌头出来,墨曜右手袖口的小匕首接着一闪而过,萨满的舌头就被割了下来。
墨曜用匕首尖刺着那条舌头,丝毫不理会萨满呜咽的哭嚎,请示邀雨道,“仙姬,这东西婢子替您烧了它吧,免得能动的时候说话让人膈应,不能动的时候看着还碍眼。”
刘洁已经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胆妖女!军中萨满官职虽低,却是我大魏正经的官员!你竟敢当着陛下的面动用私刑,伤我大魏官员,你该当何罪!”
刘洁又转向拓跋焘,“陛下!此等胆大谋逆,全然不顾礼法的妖女,您难道还要庇护她不成!”
邀雨整了整自己的广袖,泰然自若道,“尚书令要同本宫论礼法,也好。那本宫便同你论一论。且不说这萨满方才两次以性命起誓所言不虚,却是满口谎话,本宫未取他性命已是仁慈。此为其一。”
“其二,”邀雨指了指自己,“本宫并非魏人,”她又指了指脚下的地,“此处也并非魏地。既不是魏人,亦不在魏地,尚书令口中的魏朝礼法,本宫为何要遵守?”
“至于这其三,”邀雨微微一笑,“本宫若没记错,魏朝的官员有渎职者,依律要割舌刺面。他明明察觉天象有异,却未及时通知魏皇,以至于大军战事受阻,更置魏皇于险境。本宫不过是先魏皇一步割了他的舌,刺面还给你们留着呢。敢问尚书令,本宫违反了哪一条魏律?”
刘洁被檀邀雨这其一、其二、其三的问得直噎,竟然找不出反驳她的话。可刘洁没打算放弃。带檀邀雨入军,这是崔浩给陛下的建议。搬倒了檀邀雨,就等于搬倒了他在朝中最大的政敌崔浩。他费了这么多心思,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刘洁索性不去理会邀雨,只对着拓跋焘道,“陛下!您亲率大军攻打柔然,如今却迟迟找不到敌军的行踪。这个妖女美其名曰为我军祈福,实则却阻碍战事。臣听闻陛下让她请神问天,查找柔然王帐的位置。这么久过去了,她若是真心襄助,怎会至今毫无结果?此女分明就是刘宋的细作!想要将我大军拖延在草原上,让我军消耗殆尽啊!”
“胡说八道!”一声怒吼之后,何卢不经通传就直接掀了帐帘冲进来。棠溪紧随其后。
他草草地对拓跋焘作了个揖后,就指着刘洁骂道,“仙姬乃我仇池护国神女!安容尔等凡夫俗子刁难责问!若不是你们魏皇执意挽留,仙姬早已随我归国去了!何至于在此受苦受难!尔等非但不知感恩,还想将战事不利推脱到仙姬身上!真是恬不知耻,有辱斯文!你这种人就是打着忠君的旗号祸国殃民!胁迫君王成就你的贤名!什么官员联名上奏,不过是为你们结党营私撤的一张遮羞布!如尔等这番小人行径,百年之后,青史之上,也只会空留骂名!同赵高、董卓之流无异!我若是你,就该去找面铜镜好好照一照,你冠虽正,心却歪,所谓表里不一,人面兽心,说的便是尔等无疑!”
何卢一连串不带喘气的喝骂,不要说刘洁和拓跋焘,连邀雨都愣住了。墨曜张口结舌地看着何卢,心想,这位大人看着敦厚老实的,原来嘴皮子这么溜的吗?
邀雨突然意识到,何卢来镇西军第一天的撒泼耍赖,怕不是秦忠志教的……这骂人不带脏字儿的功夫,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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