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还听不懂全话,却能感觉到谢夫人推她的手,于是撑着藕臂和小胖腿儿,一路爬到刘劭身边,举起胳膊让太子抱。
太子刘劭不明所以,他看了看依旧满脸怒火的父皇,又看了看被捂住嘴还在拼命挣扎的皇姑姑。虽然不知前因后果,可从小长在宫中的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要明哲保身。
刘劭望向谢夫人,见谢夫人一脸柔和的笑容,冲他点点头,太子嘴唇一抿,伸手抱起地上的小公主,“走,哥哥带茵儿去玩。”
谢夫人忙又吩咐内侍道,“跟上去,保护好太子和公主。再给太子换件干爽的衣服。”
便是豫章康长公主再愚笨,此时也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她朝着刘义隆拼命摇头,想要为自己辩解,刘义隆却是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谢夫人见状,对刘义隆的侍卫道:“悄悄送豫章康长公主出宫,抹掉她今日入宫的记录。豫章康长公主今日晨起受了些风,有些头疼在府中养病,并未出过门。”
侍卫抱拳看向刘义隆,见他微微点了下头,便领命将豫章康长公主带了出去,全程都没让她再发出一个音。
刘义隆此时被气脱了力,脚下一软便向后倒去。谢夫人忙用自己身体去挡,这才扶住了刘义隆,搀扶着他坐下。
“朕虽知几个皇妹都有些骄纵,但念着父皇慈爱,才未对她们过多管束,没想到她们却变本加厉,连朕的太子也敢觊觎!”
谢夫人冲宫人们使了个眼色,殿内服侍的人立刻就退了个干净。
谢夫人一边倒了杯水递给刘义隆,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皇上,此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刘义隆一把将水杯掷在地上,“朕亲眼所见!”
谢夫人丝毫不见惊慌,转身又去取了一杯水递过去,“皇上龙体要紧。臣妾今日来得巧,多少也看到了一些。豫章康长公主的举止的确有些不妥……她或许没有多想。怕只怕……明明没什么,却三人成虎,让这流言蜚语日后波及太子。”
刘义隆一想到豫章康长公主停在太子胸口的手,火气就又上来了!“立刻将她送出建康,打发她去给先帝守灵!以后无诏再不得回京!”
太子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若有人给太子按上一个秽乱宫廷之名,他日后还有何立足之地?
谢夫人手没停下,依旧在刘义隆后背抚摸顺气,“豫章康长公主的事儿倒是好办。皇陵安静,想必她也能收敛些。只是这与檀家的赐婚……”
豫章康长公主显然是不能再嫁去檀家了。否则如此丑闻若是被檀家知道了,岂不是将太子的把柄交到檀家手中!让太子给檀家做一辈子的傀儡!
谢夫人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柔声道:“臣妾的弟弟前几日进宫,同臣妾提起了一桩事。似乎是檀大将军的幺子在户部任事时贪污了几笔银子。前几日苦主找上门来,还将檀大将军幺子的腿都打断了。皇上不如借着这个由头,让人彻查此事,再借机推掉赐婚吧。”
刘义隆偏头去打量谢夫人,“竟有这等事?檀道济虽有些狂妄,可为官还算清廉,怎么会养出一个贪墨的儿子?”
谢夫人随口道:“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人又哪儿有四角齐全的?”
刘义隆沉默。若依谢夫人所言,不但能掩盖下今日之事,将过错转嫁到檀家身上,更能借机打压檀家的气焰,可谓是一举多得。
只是……刘义隆再次看向谢夫人,此时眼神中多了一丝怀疑。
谢夫人眉眼柔和地同刘义隆对望,浅笑着问道:“皇上作何这样看臣妾?”
刘义隆沉声道:“朕以为,你是盼着檀家好的。你那个弟弟,可是檀家人捧上宗子位的。”
谢夫人一脸坦然,“臣妾虽偶有私心,却还分得清里外。对臣妾来说,皇上和茵儿才是最亲的人。无论何时,臣妾都是将皇上放在第一位的。至于臣妾的弟弟……其实族里本意是想让他入仕途,届时让臣妾帮衬着,也能让谢家同王家一样,成为皇上的臂膀。”
谢夫人说到此处叹了口气,“可臣妾深知,弟弟他就只是个迂腐书生,并无大才。如今他做了宗子,日后只留在陈郡管理族中琐事,按族规也不再涉足朝堂。臣妾并未想过要他飞黄腾达,只盼他自此平安度日。”
王家前有王弘,现有王华和王昙首在刘义隆身边效力。反观谢家自谢晦死后,便再无一人能在朝堂上掷地有声。
谢家会想借着谢夫人的关系,推举一名子侄入官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刘义隆没想到,谢夫人竟没有徇私。只是帮着自己的弟弟做了宗子,既全了亲情,又没有辜负圣恩。
“朕幸得有你在身边。”刘义隆感慨道:“当年朕坐着羊车,几次想将羊车从你的宫门口赶走,那羊却一动都不动。朕那时便觉得,你一定是上天赐给朕的福分。”
谢夫人脸上一红,“臣妾都是做了娘亲的人了,韶华不再,皇上还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怪羞人的!”
刘义隆笑着抚上谢夫人的脸,“朕的夫人永远都这么美艳动人。”
谢夫人轻轻倚在刘义隆身侧,笑颜如花。
刘义隆有些感慨道:“今日这事,也是给朕提了个醒。太子年纪也不小了,皇后身子不便,这人伦一事却耽误不得。还得辛苦夫人寻个合适的人,为太子开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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