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以为温渺作为田径队最有潜力的好苗子,应该一眼就能认出那位省体校的领导。
但温渺脸上只有少年做错事时愧疚又拉不下脸的赧然,慌慌张张地看着程嵘,发现他脸上没有冷漠的神色,才舒了口气问:“她呢?”
变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我后来一直反复思索这场事故发生的关键,如果我谨慎一点把廖老师给的档案袋放到校外超市的储存柜里,或者我勤快一点把档案袋放回家,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可惜那是毕业晚会,那时的我刚刚得知自己的中考排名是年级第三——我狂妄到走路都在飘,连犯了错都在指责温渺。
我找上温渺的前两分钟,他把档案袋给了周安妮,骚动就从那时候开始。秘密在班级休息区内传开,很快有人高声问:“程嵘,你小时候受过虐待?”
“这是你的病历?”
“你得了自闭症?”
“妈耶,我从没见过活的自闭症!”
羞耻和怒火从尾椎骨一路蹿上脑门儿,我下意识地转头看程嵘,没看清他的表情,却看到走到附近的程先生程太太。
显然,程嵘也看到了。
像是体面人被当众扒光衣服,羞恼和惶恐让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我看着他,就好像我能感同身受,我应该要想办法解决问题的,可我转头骂了温渺。
“我告诉过你贴了胶带的才是同学录,你会不会做事?”
那是毫无意义的迁怒,温渺怔忪,而后开始磕磕巴巴地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说自己告诉周安妮是右边那个……而周安妮早对同学录失去兴趣,她都快冲到程嵘跟前,巴巴地问:“这是真的吗?难怪你平时都不跟大家交流。”
议论声纷纷扬扬,他们分析、谈论,几乎拼凑出整个真相。
程先生程太太就在这时离场,如同压垮程嵘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拳头越捏越紧,眼看就要落荒而逃。
我把周安妮推开,用身体把程嵘挡住,手从他小臂上滑下,紧紧包住他的拳头。
“当然不是!”我心乱如麻地撒谎,“学霸天才要跟你们这些凡人交流什么?他跟你压根不在一个层面上,好吗?这些东西——是我打印出来跟程嵘闹着玩的。”
这话说出来我都不信,果然,没过两秒就有人质疑:“真的假的,闹着玩,这档案也太全了吧?”
我口气不可一世,又像在开玩笑,说:“丁湘琴和程直树玩什么游戏,你们管得着吗?”
“哇哦——”有人怪叫着哄笑,所有的质疑都变了味道。
三五分钟后,台上的毕业舞再度成为大家的焦点。我语气沉稳,吩咐温渺把资料统统收回来,原封不动地把档案袋封好,拉着程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