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叫骰子?”闻玉又问。
那人回忆道:“起先城里有几个流浪汉死了,这几个死了的耳朵后都有红点,有些只有一颗,有些是两颗……最多的一个有六颗,这不就跟骰子上的点数一样?所以,城里管这群耳后有红点的死尸叫做骰子,管那下毒的叫做庄家。可是到现在,快死了十几个人了,还是没人知道那背后的庄家是谁。”
说话间,官府的人也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这情况已不是第一回 了,官差也有经验,他们个个穿得严严实实,布巾蒙面,恍如抬着的是具染了瘟疫的尸体,将人一放上担架,便用白布盖上,随即将人群挥斥开。有人在尸体躺过的地方用艾草熏了一遍,没过多久,这路上才又重新恢复正常。
人群刚散开,便有几个绕山帮弟子追到这儿,似乎刚得信赶来。打听到尸体已经叫官府带走,脸上不禁有些失望。
闻玉认出其中一个是那天晚上在江边跟着卞海来跟她道谢的,正巧对方也看见了他们,面上露出几分惊喜:“姑娘怎么在这儿?”
“恰巧路过。”
几人聊了两句,才知道绕山帮最近也在查庄家的事情:“帮里前两日也有人成了骰子,卞老大疑心他们是被人下了蛊,叫我们来打探一下情况。”
卫嘉玉:“为何这么说?”
“三十年前,闽南一带有个叫做深水帮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帮里的弟子相继暴毙,当时那些人死时也是耳后有红痣,据说是中了滇南一带的苗女才会喂养的情蛊。卞老大疑心如今城中发生的命案与三十年前的事情有关,这才叫我们来查看情况。”
深水帮的事情卫嘉玉也听说过。传说滇南的深山之中有苗女饲养情蛊,等情蛊养成,便悄悄下在情郎身上。若是对方变心,那情蛊就会取走他的性命。不过少有人真正见过情蛊,即便是有,也无从验明真假。还是要找到背后的真凶,方才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了。
和绕山帮弟子分开之后,二人朝着路边的马车走去。二人一前一后上车时,闻玉还在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她原本以为自己中的思乡已是足够奇特的毒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情蛊这种东西。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跟着卫嘉玉上车,一抬头忽然瞧见男子弯下腰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顺着脖子往上,耳后一点殷红格外醒目。
闻玉怔了怔,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卫嘉玉转过身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见她眉头紧锁,目光凝重地望着自己,不由一愣:“你怎么了?”
闻玉忽然探身过来,撩开了他耳边的碎发。卫嘉玉下意识闪避,却叫她强硬地堵在了车壁旁,倾身凑近,伸手在他耳后轻轻摩挲几下。
那块皮肤太薄了,几乎一碰就叫他感到身上热了起来,尤其是她毫无邪念,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呼吸却快要顺着他的脖子没入他的衣领时,卫嘉玉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哑声道:“到底怎么了?”
“你耳朵后面一直有颗红痣吗?”
第47章 第二晚·生(一)
卫嘉玉回府后, 才听说万学义回来了,于是他回屋换了身衣裳,转头去了卫灵竹的住处。
等走到院外, 便听里面传来一阵笑声,这才发现万鹄与万雁也在。一家人坐在堂中不知说起什么, 还未走近就能感到满屋子的其乐融融。卫嘉玉迟疑了半刻, 站在院外等里头的笑声歇了, 才往里走。
卫嘉玉幼年在长安的时候, 并不喜欢卫家的那些人,不过那时候他有闻朔, 他那时以为父亲是他永恒的盟友, 因此并不觉得孤独。之后来到金陵, 万鸿虽时常对他阴阳怪气, 但他还有卫灵竹。
可是很快卫灵竹便有了身孕,等他几年后从九宗再次回到这里时, 他已经十五岁了,他发现自己并不比五岁时在卫家的境遇要好, 他失去了他的父亲,也失去了他的母亲, 血缘没有给他带来什么, 反而带走了他许多的东西。
像如今,这屋里的四个人中, 有三个都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 但是当他出现在这儿的时候, 依旧感觉到孤身一人。
坐在屋里的万学义见到他站了起来:“嘉玉来了!让我好好看看, 可是也有两三年没有见你了。”他脸上笑容满溢, 到他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些不满道,“比上回下山时好像又瘦了许多。九宗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太辛苦了?”
卫灵竹在一旁笑道:“在山中本来也是为了历练,难道是让他去享福的吗?”
万学义佯装怪罪:“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去了谁家不得当个宝贝,就你这个当娘的一点儿不知道心疼。”
万学义拉着他说了几句闲话,他这几日都在府衙处理公务,卫嘉玉问道:“可是因为西风寨的事情?”
此事正是万学义近来的一桩心事,只见他眉头紧锁叹息道:“这群人多是亡命之徒,又很熟悉山中地形,狡猾多端。我曾派人好不容易潜入山寨,但都有去无回,实在难缠。嘉玉可是有什么办法对付这群贼人?”
卫嘉玉想了想:“要是方便我想看看这群人的卷宗,还有金陵周边的山势地形图。”
万学义眼前一亮,大笑道:“好,这个简单,我明日就叫人翻出来给你。你心思缜密,必定能想出法子!”
卫嘉玉还没做声,一旁的角落里冷不丁传来一声冷哼,万鹄撇开脸,神情几分不忿。万学义扫过一个眼刀:“你哼哼什么,你就说从小到大你哪一点比得上你哥哥?自小读书,府里请来凡是教过嘉玉的先生过后教你,有哪个不摇头叹气?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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