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和善了些,有的甚至与苏城攀谈起来,苏城也不嫌烦,有一有二的回复着村民们的话,话语中也对他们刚才的无礼没任何追究,倒是令村民们颇为不好意思。
雨打在屋檐上传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将苏城的心绪拉回,李屠夫此时也终于将牛车带了过来。
村里不富裕,所以也只有李屠夫家有这么辆牛车,上面还特意安了棚子,壮汉坐在老黄牛上赶着,示意苏城可以坐上牛车。
两个小的一人扯住师叔一边袖子,苏城叹息一声揉了揉两人的头,“好好看着道观。”然后就坐上了牛车。
山路不平,因此一路上也多有颠簸。
青年的手始终慢慢的在那些凸出来的字上移动,虽然头还是有些晕,但通过呼吸的平复呕吐感已经好了许多。
“不知道长对我儿的病有什么想法?”李屠夫心里觉得还是不安稳,于是开口问道。
回头见盘坐在干草堆上的道士双手捏诀各放一边膝盖处,手心朝天,手上的动作极快变化着,俄而停住动作,睁开那双没什么聚焦感的眼睛。
可谓是“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也”。
“李义连,甲丑年鬼节子时出生,生来脚有六指,后背中央有一红点——性聪慧,四岁即可做短诗,是也不是?”
李屠夫被青年这一席话微微惊住,这位道观里的病秧子道长从未踏出过道观半步,又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私密事情?
难道真凭掐算的本事就能知道这么多东西?于是声音不由放缓了些,“不错,道长可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光凭掐算自然什么都得不出来,自己那些消息全是师侄去山下村落换取东西时听屠夫家的碎嘴婆娘说的,此时糊弄屠夫倒是格外方便。
苏城干脆慢慢点头,继续假寐掐诀,拖着调子胡扯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李屠夫的心里发痒,但又多了点尊敬感——他一个莽夫,这辈子最敬佩的一是会识字读书的,二是有些本领本事的,青年显然是两者兼备,说不定他真能把自家儿子救下来呢。
于是一路上的态度也有所和缓,好歹没有刚才那样暴躁的要提刀杀人。
路途确实遥远,这一路虽然有牛车拉着,但也耗费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到了山脚下就是一个小村落,这个时候人不算多,大抵是因为天色已晚,外加下着雨,大家都回到自己家休息去了。
终于到了地方,一妇人哭天嚎地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扑在屠夫怀里,“那个挨千刀的臭牛鼻子!!我们家大郎……”
李屠夫脸上不甚好看,拽住婆娘的手腕拉了拉,“小声点,道长在掐算呢。”而后眼中流露出些许歉意。
苏城微笑点头,同时鼻翼翕张,“无事,只是您夫人身上的香倒是不同凡响,大概是京城的好货吧?”
“哪有,就是些乡下买的仿货,不值钱的。”
闻言,苏城也不再多言,他的手似乎在掐算什么,突然眉心微皱,听屋里面噼里啪啦一阵巨响,连忙大步掀开帘子,就看见里面拴着一只毛色正宗的大狼犬正撒着欢儿咬着桌子腿不撒口,而周遭更是破破烂烂像经历过一场大战。此时,原主那什么也看不清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眼中的雾慢慢散开,透过狼犬的身体里窥见一青年的灵魂蜷缩在里面。
苏城恍然片刻,会法术的道士难逃五弊三缺,原主的半瞎大概就是开天眼的代价,虽然看东西有些模糊,但却可以看见身体里面的灵魂模样。
“这是令郎?”
李屠夫的婆娘哭哭啼啼的点了点头,“可不是,我这整天整夜在这里看着大郎,结果就看他居然生出来了狼尾巴,狼眼睛……连全身都变成一匹狼,我是怎么也拽不住,最后费尽心思才把他栓在这里。”
“汪呜——!”
道士微怔,看着那没有丝毫气质、反而浑身上下充满拆家气氛的“大狼犬”。
虽然看不太清身体模样,但苏城还是有一种预感,疑惑的看着更改目标追着自己尾巴跑的李义连吐出两个字……
“二哈?”
这可真是好可怕啊,未来一代权臣奸佞现在在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圈,一看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让人好怀疑他的状元是不是被施舍出来的……
“汪呜~!?”
追着自己尾巴尖转圈圈的李义连转了十来圈觉得自己满眼都是小星星,当即仰面跌倒,翻着白眼仁晕过去了,整只哈士奇的嘴大张着吐出舌头,像是已经死掉了。
再看看那惊人的破坏力,苏城已经完全确定,李义连变得不是狼,而是一只哈士奇——似乎听起来人身安全指数大了不少,只是李屠夫的家大概是不能要了。
众所周知,哈士奇的拆家能力不亚于专业的拆家团队。
苏城为李屠夫家的一切家具表示哀悼后,检查起剩下的药渣——原主开的药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治疗疲惫、放松精神的药方。
而后道士仔细的观察周围的一切,手在四处摸索着试图寻找到蛛丝马迹,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什么,用手在一处地面来回摸着。
“您家里来了什么女眷吗?或者家里有没有什么小脚的人进屋?”
“没有,家里人的脚都大,还要干活嘞!一双小脚怎么干活?”婆娘率先开口,“大郎的脚也不小,村里就没有脚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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