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意识到这一点,陶洁的脸顷刻间就红得跟眼睛齐平了,脚下更是生了根似的,明明想拔腿飞奔而去,却怎么也迈不起脚来。
麦志强垂下捏着资料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插在裤兜里,一丝不苟地审视她,目光既严肃又和善。
“方便进去聊几句吗?”他指指陶洁身后的房间。
陶洁飞速眨巴了几下眼睛,刚才哭得心乱,此刻思维明显有点迟钝,自己的事似乎跟麦志强没有丝毫关系,但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做梦一般重返刚才的哭泣现场。
走进去之后回身一看,麦志强并没有跟进来,陶洁既好奇又纳闷,但她也懒得猜测了,兀自在椅子里坐下,身子微微蜷曲,象只无助的小动物。
两分钟后,麦志强终于走了进来,手上捧着黑色的笔记本,上面还立着一盒纸巾,他走到陶洁身旁,将纸巾盒搁在她面前。
陶洁很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
“擦擦吧。”麦志强和蔼地说。
“……谢谢。”陶洁感激地抽了两张纸巾,慢慢擦拭面庞上的泪痕,没想到麦志强这样细心。
麦志强一边将笔记本电脑跟投影仪链接起来,一边向陶洁解释道:“昨天我预定了这个房间,十分钟后,这里有个会议。”
陶洁抹泪的手顿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那个,我……”
她确实什么也不清楚,如此看来,刚才与她相对走过来的人一定就是他了,连衬衫颜色都是一样的。
“没关系,现在还早。”麦志强朝她笑了笑。
投影仪的插座在陶洁位子的下面,她忙把插头拖过来,主动帮忙插好。
“谢谢!”
陶洁从他眼中读出了赞赏,心里顿时有种得到认同的感激,这种情绪对她来说很重要,而最近她却极度匮乏。
“今天翠希休假,我的电脑跟投影仪连在一起比较难搞,所以就早几分钟过来,没想到还吃了你的闭门羹。”麦志强娴熟地调试着投影仪,调侃地对陶洁道。
翠希是麦志强的秘书。
陶洁脸都羞红了,“我,我不知道你们要用这儿,我以为是空房间。”
摆弄完最后一个按钮,麦志强才在陶洁对面坐下,虽然还是闲适的脸色,神情却很专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又指指自己的眼睛,“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我刚才看见你情绪不太稳定。”
陶洁手上紧紧攥着纸巾不吭声,心里十分犹豫,麦志强的眸中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没觉得意外,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慈祥,陶洁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好似一个年长者在看一个在幼稚园里哭闹的孩子,她不觉低下了头。
她的沉默令麦志强也有些尴尬,顿了片刻,他才问:“我是不是在多管闲事?”
“不是!”陶洁赶忙抬起头来分辨,“我……”
或许是因为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陶洁突然心一横,豁出去了,遂把跟爱丽丝的过节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她诉说的过程中,麦志强很认真地听着,没有表现出讶然或怀疑,这促使陶洁越讲越顺溜,那些深埋在肺腑的委屈和烦恼源源不断地经由舌尖滚了出来,只觉得无比痛快!
“也许我真的不适应br的文化,我来这儿快一个月了,可是没有一件事是做得顺顺利利的。没人肯帮我,老板也对我不满意,我觉得压力好大……”
讲述完了,陶洁才蓦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在讲同事的坏话?而且听传闻,好像爱丽丝对麦志强还挺有意思的。
正懵懂不知所措之际,麦志强开口了。
“如果你是存着这样的心态去做事,以后的路恐怕会越来越难走,而且,难受的那个人只能是你自己。”
陶洁心一沉,吃惊地看向麦志强,他的表情没什么起伏,但言语里却有不容置疑的味道。
“在这个公司里,人人都很忙,没人愿意在这种状态下还要抽时间去帮助一个对自己来说可能没什么用的人,也没有这种义务。所以,你如果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就必须先给予,在对方那里先建立起你的信用来,这在一开始可能会有点难,但如果你要在这种企业里生存下去,恐怕只能这么做。”
陶洁的眼睛黯淡下来,她在琢磨跟爱丽丝的那场纠葛,心里总归是不甘心的。
大概是读出了陶洁的心思,麦志强凝重的表情缓和下来,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贝蒂的‘感情投资银行’论?我刚才说的这些,其实是从她那里学来的。感情跟利益,有时候真的很像,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地一味付出,情人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同事,对吗?”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明显揶揄自嘲的味道,仿佛是在借题发挥似的感慨什么。陶洁心里一动,她隐隐有种感觉,麦志强其实并不认同这种观点,不过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因为他适才说话的神情相当正色。
“你的意思是,我还是应该帮爱丽丝做事?不管那些事该不该我做?”陶洁气馁地请教。
“我没这么说过。”麦志强摇了摇头,“既然是投资,有付出,就要有回报,否则岂不是一项失败的投资?”
陶洁听得云里雾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懂,她若有所思地出了会儿神,点点头,继而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