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个变了的世子才走出宝瓶门就被母亲身边的曹嬷嬷逮住了:“小世子,殿下让您去见她。”
礼佛完后的成阳长公主听说儿子还未下山,便遣了身边的曹嬷嬷来寻儿子,这小子自岁末从漠北回府后,三天两头的不着家,出去寻他那些个狐朋狗友。
本想今日借着让他送自己来云亭山的路上同他好好说说话,结果这兔崽子这么大冷天的宁愿骑马也不愿坐马车。
“嬷嬷,我去岁已经加冠了,您把那个小字去了成不?”赵观南无奈纠正道。
“不成家都是小孩子。”曹嬷嬷笑吟吟的看着他催促道:“行了,小世子,殿下在等您呢。”
抗议失败的赵观南只得认命地跟着曹嬷嬷去见母亲大人,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待会该如何脱身的办法了。
不是他不愿意见自己的亲娘,实在是他这个母亲大人自他十六岁起便在不停的给他介绍姑娘,这种情况直到去年他弱冠后变本加厉乃至荒唐到直接往他房中安排姑娘,赵观南实在是怕了他家的这个公主殿下了。
当初云间寺从新扩建修缮时,成阳长公主派人向寺中捐了一大笔香油钱,主持除向长公主表达感谢之余特地备下一处静院作为长公主每次来寺中礼佛的落脚处。
穿过长长的风雨连廊,来到一处幽静雅致的院外,院门口两侧分别有士兵把守,见到世子后立刻行礼问安,赵观南点头示意后与曹嬷嬷一同进了院中,走至门口听见房内传出笑语,知道定是熙春和念夏两丫头又在哄母亲开心了。
迈步进屋内,赵观南向母亲问安后走上前,笑言:“不知母亲寻儿子前来何事?”
丫鬟们见世子进来了,行礼后也不再言语了,跟着曹嬷嬷退了出去。
屋内黄花梨木的万字曲水罗汉床上,成阳长公主端坐在左侧,身着银纹绣松枝裹边的绛紫色锦袄配茶白褶裙素净又不失身份,一张保养得宜不见瑕疵的脸上此刻看见儿子后,眉眼弯弯地朝儿子招手让他坐到身侧来。
“你这臭小子,非得我让人去逮你才肯来见我是吧!”虽是埋怨的话语,但语气中尽是亲昵,高怀宁把手旁提前让丫鬟沏好的热茶朝儿子推过去。
赵观南忙接过,掀开细腻温润的玉制茶盖,云雾薄烟散出茶香盈鼻,轻抿一口后赞道:“还是母亲这里好东西多。”
“少拍马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高怀宁斜睨了他一眼,正要开口直奔主题来着,突然发现早上出门儿子明明穿的是件玄色外衣,这儿会怎么变成了素色鸦青锦衣。
第6章夜叩山门
“你衣服怎么换了?”
“娘,注意你高贵的身份,佛门静地不可说粗鄙之语。”赵观南嬉笑着回她,不提自己换衣之事。
二人中间的方几上,高怀宁手拿念珠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儿子也不说话。
赵观南被她看着心里有些发毛,只得开口解释道:“方才大雨,衣上沾了泥就换了。”说完脸不红气不喘的看着母亲。
高怀宁眉心微蹙,儿子喜洁这臭毛病不是已经在军中治好了吗?怎么这一回来又故态复萌了。
狐疑的看了儿子一会儿,想到心中的大事便不再纠结这些锁事,轻咳了声后神秘兮兮道:“儿子,送你个新年礼物要不要?”
来了来了!赵观南心头一禀,微笑摇头表示拒绝母亲大人的好意,并且还想拔腿就跑。
见儿子不识相,高怀宁瞬间摆出高贵冷艳的长公主姿态,不再客气,从身侧拿出一幅画轴直接塞到儿子手上,“我最近新得的一幅佳作,你品鉴品鉴。”
见母亲大人的架势,赵观南心知自己今日如是不看画像怕是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没办法,穆北侯府天大地大,公主殿下最大,他爹那个暴脾气在公主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更别说他这个做儿子的了。
赵观南认命的解开中间捆绑的细绸,刚一打开画卷,瞳孔霎时都大了一倍,即使有准备还是被他母亲的操作给惊到了。
本以为都是和之前一样是哪家母亲相中的京中闺秀图。
好家伙!真是让他开了眼,这次竟然是一群姑娘的小像合集,每一个边上还仔细有小楷注明了姑娘的名讳和家世,他娘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看见儿子呆住了模样,长公主欣慰的笑了,凑过身去好奇询问道:“怎么样,看上哪个了?娘去给你说。”
见儿子不吭声,高怀宁指了个自己毕竟中意的,认真介绍道:“这个,镇国公府的五小姐蕙质兰心,才名远扬。”
赵观南看了看母亲大人,没有说话,见儿子没反应,高怀宁又指了指另一个姑娘,“这个也不错,张阁老的孙女,据说是咱京城第一美····”
高怀宁的话还未说完,赵观南的突然站了起来一拍脑门懊恼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娘,长青他正在被寺里的大黑狗追杀,我得去救他。”
说完不等高怀宁反应过来,健步如飞的逃了出去,没错就是逃出去的。
等赵观南都走出院子了,高怀宁才反应过来儿子丢下的理由有多荒谬,只恨已经让他跑了,气的把小几上已经冷掉的茶都一饮而尽了。
看着手中的画中越想越不对劲,这上面差不多京中名门望族的适龄女儿都在里面了,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家世有家世,他还不满意,难不成是想找个天仙吗?
还是说南儿他有问题?!!!
这一琢磨不得了,从前心中那些隐隐猜想又都冒了出来,她儿子好像从来都没对任何女人感兴趣过。
高怀宁视线呆呆的落到美人图册上,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紧忙摇了摇头赶去脑中那些可怕的猜想。
不会的不会的,佛祖保佑,她高怀宁的儿子绝对是不会有问题的,对!
······
一场大雨带走了瓦背上堆积已久的雪,融化的雪水混合着雨珠争先恐后的沿屋檐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声声敲打在青石板上,滴答声不绝。
云亭山中云雾缭绕,整座山寺在烟雨朦胧中若隐若现。
傍晚暮鼓声后,完成了一天诵经的信众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大雄宝殿回房歇息。
齐昭因跪坐的太久起来时,起身时一阵晕眩袭来,勉强扶住站稳后,缓了一会儿正要走出殿门时突然被人轻轻撞了一下。
人倒是没事,只听一声清脆的“叮咚”声,腕间那只陪伴了她近十年的玉镯猝不及防的突然滑落。
清透莹翠的手镯在落地的瞬间就裂成了两半,齐昭怔怔的看着地上碎成两节的镯子,而后缓缓俯身去捡那残片时,头顶传来的话让她的手顿住了。
“成色不好的东西,早就该丢了不是吗?”道歉的话到嘴边,却在见到齐昭望那镯子不舍的眼神后脱口而出心中的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