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亡而妻在,子女未成年,所有财产由妻子继承,孩子成年后再从母亲手中接过财产就是。
也就是说哪怕寡妇再嫁,她前夫的财产也尽数归属于她以及她和前夫的子女,现任丈夫是没有权利取用的(1)。
根本不需多想,清楚又明晰。
诚然,实际寡妇再婚之后,难免要为现在的家庭和丈夫花些钱财,这是人之常情。
否则富有的寡妇也不会成为婚恋市场上的香饽饽,前几朝还出现了两位宰相争娶薛氏遗孀,最后被官家双双贬官的故事(2)。
可从律法上讲,小胡娘亲的财产就是属于他的,告到公堂上便是一千个、一万个有理。
小胡眼含泪花,似三观都被重塑了,“可是、可是……爹爹说娘娘与他成亲了,那些钱就都是他的……他好心才供我吃喝,我花的每一文钱都是他的,他养我是在行善积德。”
为此,他饭都不敢多吃一口。
“他那是骗你!”关鹤谣急得不行,弟弟啊!学法懂法夺么重要啊!
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3)
真是恨不得找罗翔老师来给你上一节课!
“可是…他到底养我这么些年,断绝、断绝关系……”小胡嚅嗫道:“街坊邻居会怎么看我?”
“他们会继续看你被打!”关鹤谣猛扬起声音。
她拼命平息呼吸,不想再吓到这命途多舛的少年,但是话必须要说清楚。
“那人渣打你这么多年,街坊邻居肯定都看在眼里。我想,他们之中有的人对你遭遇毫不在意,根本不顾你死活。这样的人,你又何须在乎他们想法?当然,肯定也有好心人,曾出言劝过,哪怕只是暗地里心疼你,这样的人自然会为你脱离魔爪而开心,又怎么会责怪你?”
说到最后,她自己眼圈也红了。
煎药的小厮儿进屋时,看到的就是三个人围坐着,正哭得千奇百怪。
小胡哭得克制,关鹤谣哭得悲伤,阿虎仰着脸哭得嗷嗷的。
关鹤谣接了药,请小厮儿回避一下。便抹一把眼泪,接着道:“为了两个团子,你便奋不顾身帮我,我也必定拼尽全力助你,这事我已经和太夫人说过,她说一切都看你意愿。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便请人来大膳房找我。”
目光最后在少年满脸伤上转了一圈,她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此事重大,自不会催你,只是还是尽快下决定为好。”
顶着这一身伤去告虐待,效果才最好。
两日过去,关鹤谣未等来小胡的答复,却先等来了萧屹的。
关策将信递给关鹤谣时苍蝇搓手,充分体现了一位粉头的素养,等着看小嫂子读信时的娇羞模样。
没想到关鹤谣启信之后脸越来越黑,眸中冷焰简直要把那信烧着。
第69章玫瑰酥饼、慈幼局“咱们呀,可以正式……
和掬月用过了夕食,关鹤谣便给小丫头拿出两块玫瑰酥饼。
这是她今日在国公府应果子局请求做的。
要说信国公府,那真是御下有方。家宴那日关鹤谣闹出那么大的绯闻,可现在没有人多问一句,待她也一切如常。
只是果子局那边,甚至更殷勤一些。
她们原来的副监局还有几个资历最深的厨娘,也跟着李监局一起拜拜了,这果子局监局的坑就由香药局原来的副监局顶上。
新上任的马监局本就专业不对口,又缺少人手,一时麻了爪,于是万分机智地抱住了关鹤谣这条大腿。
昨日做糕饼时请她去掌眼,今日因太夫人说想吃玫瑰味儿的点心,更是直接来找关鹤谣帮忙。
关鹤谣也不推脱,一是技痒,二是念叨着与人为善,便很费一番功夫做了两个口味的玫瑰千层酥饼,一样拿回来一块给掬月:一款是玫瑰松子馅儿,一款是玫瑰火腿馅儿。后者既甜且咸,常人第一次吃可能吃不惯,没想到掬月尤其喜欢。
猪油揉出的千层酥皮本是雪白雪白的,经过烘烤染了一层淡金色,上面用红曲粉点出一个红点注入灵魂。
酥皮比刚烤好时多带着一点湿润的口感,里面是艳粉色的重瓣玫瑰花瓣。那花瓣又甜蜜,又有柔韧口感,配上咸滋滋、油汪汪的的火腿茸。每一口都是芳香馥郁,唇齿留香,掬月觉得两个根本不够吃。
“有一点火腿的咸味,反而衬得玫瑰更香、更浓了!”
“正是这个理,你还挺会吃。”关鹤谣笑,想起她家掬月对橄榄之类也是接受度良好,这孩子可能还是个美食家。
她笑眯眯看着小丫头,心中却抽抽着疼,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萧屹信中所提之事。
陪着掬月吃完了饼,关鹤谣抬手擦了擦她唇边沾的酥屑,缓缓开口道:“掬月,今日我收到郎君的信,信里说…当初害你的那家慈幼局已经被彻查,从无作为的局丞,到罪魁祸首的手分都判了刑下了大狱——”
“真的?!”掬月惊叫,她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笑脸,只是转瞬笑容渐收,竟是一幅悲喜交集、怅然无措的样子。
“是真的,只是……这里还有隐情。”关鹤谣握住她手,“你慢慢听我说。”
两年前,那作恶的手分要把掬月卖掉时,是一位乳娘提前给掬月报信,她才及时逃了出来。
掬月常和关鹤谣说起,想回去看看那位乳娘,当面谢她大恩大德。
只是慈幼局给她的阴影太大,一直不敢再靠近,又担心会给乳娘招来祸事,这才一直没去,她还因此很是愧疚。
但其实,那乳娘分明是和手分狼狈为奸之人。
每次都是她假意好心通知要被卖的孩子,再怂恿他们逃跑。
因为那手分再嚣张,也不敢直接在慈幼局里动手。但是如果孩子自己跑了,便是主动放弃了慈幼局的庇佑,那他在半路将其截掳下来,就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照理说,慈幼局要将孩子照看到十五岁。
但孩子们长到十来岁有了主意,嫌弃慈幼局没有出路所以离开的,或者被人用各种条件诱走的,这样的事情年年都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