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
还是不够。
手上托着的重量和触感诱得人发狂,如同风暴捕捉到一团绵软的流云,萧屹拼命想将关鹤谣嵌入他的身体,永远不再分离。
即使之前的情史是一片空白,即使同龄的亲友没有一个能帮上忙,萧屹也清楚,他和关鹤谣的关系已经算是非常亲密的了。
一起著书,一同用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外加隔三差五地溺在彼此的唇和手里。
他们比那些依父母之命相看的郎君娘子幸运得多,甚至比许多相敬如宾的夫妻还要亲近。
可是越靠近,他便越心急。
关鹤谣身上,总是罩着他看不穿的一层雾气,她身上许多让他迷恋的特质也让他迷惑:和成长境况完全不符的博闻强识,独树一帜的高超厨艺和奇思妙想,还有与他见过的所有小娘子都不同的勇敢、热烈和率直。
他可以接受关鹤谣怀揣秘密,因为他相信自己有一天能赢得知情的权利;却不能承受她和别人共有秘密,即使那个人,与他亲如兄弟。
强烈的妒意和莫名的焦躁让他第一次失了分寸,手上没轻没重地握住她,掐住她,与生俱来的本能从理智和克制中钻探而出,顷刻之间便占据上风。
萧屹贪婪地向怀中人索求,视线几近模糊,直到他听到一声啜泣。
如遭雷击,他骤然停下一切动作,正见到关鹤谣脸上滚落的泪珠。
冰凉凉的几滴泪,却重逾千斤,轰然砸在他心上。
“不哭了阿鸢,对不起,我——”
周身血热尽褪,萧屹连连道歉,一声声哄她,惊惶失措去给她擦泪。
关鹤谣不声不响,只闭着眼默默流泪,这幅样子把萧屹的心都揉碎了,一瞬间,他觉得对方此时或许根本不想要他的碰触。
每一条血脉都因这个猜测而被冰封住,萧屹咬着牙后退欲放开她,可是他的手臂刚离开那怀中温软,关鹤谣就睁开潋滟含泪的眼睛扑上来抱住他。
“五哥,你不要生气,不要伤心好不好?我都告诉你,都告诉你好不好?”
纤长的手臂搂住萧屹脖颈,腰肢如柳枝一样往他身上摆动,她用尽全部气力把自己往萧屹怀里送,生怕对方再放开她。
她不想再骗萧屹了。
她不是因为萧屹的“欺负”而哭,是难过而哭。
明明是她自己说两人要坦诚相待,可是因为要守住最大的那个秘密,她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撒谎。
萧屹问她何处学的厨艺,她说是看书看报。
萧屹问她何处学的写字,她说是乳娘所教。
即使看起来并不相信,对方却没有再逼着她回答。
就连现在,硬要和别的郎君见面密谈,她仍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与萧屹日渐情深意笃,所以之前,关鹤谣有想过找个合适的时机,与他坦白穿越之事。
可是老僧的冬至谶语改变了她这个想法。
且不论他是否相信穿越这样的说辞,关鹤谣更怕他跟着担惊受怕,也怕万一不幸应验,给他留下心理阴影。
还不如这么得过且过,就算某日她顺应天意被收走了,也只是意外,而不是什么与异世幽魂相关的惊悚故事。
她觉得这样对萧屹最好。
可结果呢?
结果只是让他患得患失发了疯,只是让他在午后烈日中,身上仍然蒙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关鹤谣既悔且愧,又加上这一整天情绪在大喜大悲中飞速转换,此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于是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而这让萧屹惊慌至极,他从没见过关鹤谣哭成这样。
她的眼泪泉涌而出,痛苦的呜咽像是噙满了整整一生的委屈和悲伤,声声都在锥他的心,刺他的骨。
萧屹跟着红了眼眶,他抱着八爪鱼一般攀在他身上的人竭尽所能地安慰。
“哪里难受吗?哪里疼?”
“我没有生气。”
“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回屋去。”
被轻轻放到柔软被褥间时,关鹤谣还在哭。
哭到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眼泪无视她的指挥,兀自噼里啪啦往下掉。
萧屹理了理她乱糟糟的鬓发,指尖抚过那满是泪水的脸颊。
“我去烧些热水,你还想要什么?”
泪眼使关鹤谣视物朦胧,可是她反而真正看清了前路。
“五哥,我想要很多东西。”
想起他在赵锦前世中的命运,她拽住萧屹的手,几乎无法忍受哪怕片刻的分离。
“我想要做诰命夫人,我想要做村头二丫,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压着哭腔,所以吐字不太清楚,话里更是有萧屹听不明白的词句,然而他如同被咒语定在原地。
关鹤谣手上稍微使劲,就把那怔愣的人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