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光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温疏眉在心中一遍遍与自己重复着这句话。
街道上,温衡唯恐马车误伤了百姓,只得嘱咐车夫行得慢些。
一句嘱咐过后,车中好半晌都无人说话。
温夫人一手撩着车窗上的绸布帘子不住地往外看,直抬得胳膊酸痛才放下,面色微微发了白:“官人,阿眉……阿眉她……”
她原是在等阿眉的身影,却久久未能等到。
她还记得阿眉小时候有多黏人。那时偶尔碰上温衡出京办差、亦或她去京郊的庵堂里拜佛祈福,只消隔几日不回家,阿眉就必会在他们回府那一日早早地往城门口迎。
现在算来,已有五年多没见过了。
五年,一个不长不短的时间。哪怕是骨肉至亲,五年未见也不免要生分一些。
温夫人倒不怕阿眉与他们生分。
她只怕阿眉没迎出来,是因那西厂督主困住了她。
没人数的清在这五年里,他们夫妇有多少次夜不能寐。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先进了青楼、又落尽了宦官手里,当父母的怎么睡得着?
多少次,素来儒雅的温衡喝得酊酩大醉,醉中拍着桌子怒吼不如反了,拼死一搏;多少次,她浑浑噩噩地折返于梦醒之间,梦到自己握着女儿的手教她写字,再睁眼时已泪满衣襟。
现下,终于到了回京的时候。温夫人反反复复地想了多日,想象阿眉过得好不好、现下是什么样子。
她知道,夫君早已怒火满心,倘使阿眉当真受了委屈,他怕是要去与那奸宦拼命。她却已没有心力那样想,她只想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能一起过下去。
她只想阿眉能回来,谢无从前做过什么她都可以不去追究。但若谢无不肯放阿眉走,她……她就舍下这张老脸去求他!
万般心事,百转千回。
马车终于入了颁政坊,坊中街道比不得外头宽阔,又有官兵驻守,百姓们便没再跟来,周围变得清净。
温疏眉稳稳地立在温府门前,强定心神地等了这许久,在遥望见马车驶进巷子时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拎裙奔去:“爹!娘!”
“……阿眉!”温夫人顾不得其他,揭开车帘便要下去。温衡惊了一跳,忙喝:“停车!”
“吁——”车夫匆忙一勒缰绳。万幸今上虽然昏聩,表面功夫却总愿意做到近处,赐下的马匹俱是上等,一声号令即刻驻足。
马车才刚停下,温夫人已扶着车辕下了地:“阿眉!”
她趔趄着往前走,温衡重重一叹,也下了车,手忙脚乱地扶她:“你慢着些!”
“娘!”温疏眉急奔而至,一把扑住母亲,母女两个的身子都一倾,好歹站住了,哽咽声便都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