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她该盼着他死无葬身之地才是。
可她就是好希望他活着。
温疏眉就这样在房中立了很久,没有往床边凑,更没有搅扰医者们,只是安静地等着,脑中一片恍惚。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有人走到她跟前,好似说了句什么,见她没有反应,就安静地退了出去。
另几人也随之退了出去,她又木了半晌,才恍然反应过来,那人好似是说“姑娘,我等已然尽力,能不能醒,就看督主的造化了”。
她怔怔回神,深缓一息,终于提步向他走去。
她不知何故觉得很累,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落在眼中的画面也变得模糊不真切。他盖好了被子,身上的伤口看不到了,但脸色依旧泛青,唇色苍白。她从未见过哪个人变成这个样子。
平心而论,她觉得这样的面容称得上可怖了,像极了书里描绘的死尸,有些鬼怪本子里所述的厉鬼也不过就是这般模样。
但她竟然并不觉得害怕。
温疏眉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滚烫。
他在发烧,烧得厉害。
她一阵心悸,莫名想起她在某个被他热醒的夜晚以为他病了,要去唤大夫,他抓住她的手,低笑着跟她说:“没病,那是内功。”
那次的确是内功,
她现下很想再听到那句话。
“督主。”她开口唤他,嗓音出喉,染上一层哽咽。
第29章苏醒
谢无置身在一片漆黑里待了许久才看到光。
他朝光束走去,随着他的脚步,光束越绽越大。
某一瞬,光芒突然间充斥四方,铺天盖地地将他包裹住。接着,京中繁华呈现眼前。街道上人烟熙攘,摩肩接踵,是他熟悉的景象。
只是很奇怪,周围的人不知为何都变得很高,他置身其中仿佛一个孩童。他怔忪着,一直前行,直至脑后被人一拍。
一阵眩晕——他想起了这是什么事情。
他便是这样被人贩拐走的,人贩在衙门颇有门路,造了假籍,说他是他们家的儿子。
然后便将他送进了宫去,拿他谋得了十两银子。
那些人应该都死了才是。那几个人贩、还有那满衙门的人,应该都已死了才是。
谢无脑中昏沉,不知当下是什么情形。太阳穴一阵阵跳得疼,他低头死死按住,过了半晌,再抬眼,面前的景象竟已变了。
红墙绿瓦,汉白玉砖,这是宫中的小巷子,两旁低矮的房舍是宫人们的住处。
啪地一声,他后肩一痛,石块落了地,背后传来孩童恶毒的欢声:“就是他!他就是那个野孩子!”
那是他初进宫的时候,一并进宫的小宦官还有许多。有些人脉关系、亦或偶然得了上头青眼的都早早就被挑走了,余下的人什么都不是,在宫中命若蝼蚁。
可哪怕是蝼蚁,也分三六九等。他这样没有家人、无依无靠的,是最易让人欺负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