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蓝认真地注视他:不是说,你到林芝是身负重任,要给央金的弟弟送东西,还要带他到市区医院检查,为什么还要在路上耽误时间啊?
游真哑口无言。
停在街灯正下方,他低着头,翟蓝的影子覆盖在他胸前。
心里最隐秘的情绪这时得以寻觅到出口,游真单手插兜这样翟蓝看不见他的手指慌张无比互相捻动,好像快把那层弹琴的薄茧搓起了火。他若无其事,环视周围一圈,身后是一间卖饰品的小店,门口悬挂着藏戏面具。
黑夜无光,红色惊惧仿佛是他的梦魇突然具象化。
翟蓝一针见血地说:你在害怕,对吗?
游真:
刻意拖延时间,不知道地址,平时也很少提起主要目的。翟蓝说着,和他继续缓慢地往前走,身形始终领先游真半步远,换位思考,已经糟糕到这地步了,如果是我的话,这时一定非常担心得到不好的结果。
就会想,拖两天再面对吧,反正都不是我的错。
句与句之间空白拉长,游真闷声哼了一下,模糊地承认了。
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决定资助央金一家时他还小,父母全权做主,他只当千里之外有了几个小伙伴。刚开始还常给央金三姐弟写信,随着升学、家庭变化,父母决定移民而他留在了成都,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想不起和林芝的几个年纪相仿的藏族孩子建立了联系。
后来父母的帮助被简化成了金钱,要不是央金机缘巧合和他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并告知了他,可能游真那些年少时寄托于纸面的友谊也磕磕绊绊地断裂了。
现在他无从探求父母对央金一家的态度,好在游真大了,自己有稳定收入和决策能力,于是继续践诺。
送书出于真心,给他治病出于责任,但都不代表游真就该承担一个生命。
我是害怕,如果丹增的病结果不好,那到时候还能做什么,又该怎么面对央金的期待?游真闷声说着,你能理解吗?
翟蓝点头:能,但我不会躲。
游真诧异地看向他。
因为我不想再在几个月、几年、几十年后想起现在,又只会悔恨。翟蓝轻轻碰了下游真冰凉的手背,你不是才说过每天见得到的人突然没了就心里被挖空了一块?至少这次,你是可以先尽力而为的对吧?
软弱和畏难都是人之常情,何况事关生老病死,但假使一直拖延直到尘埃落定才直接选择接受,未来的你会原谅自己这时不往前走吗?
翟蓝言尽于此了。
嗯。游真想笑,我居然被你安慰到。
翟蓝这次加大了力道用力一拍他后背:有时候你比我胆小多了吧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