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唤道:“岑卿,坐下说话吧。”
正是顾仪。
岑观言跨进庭院里,落座在树下的石墩上,与昭和长公主正对着。他对着那张艳胜桃李的面容,耳边响起司空的警告:离她远些。
他起初不明白,司空为何如此言论。
今日才发觉,艳色易乱人心扉,心旌摇曳。
岑观言垂下头,错过视线,只盯着桌上的瓷杯,听对面人发问:“岑卿是容州人,可知纪家作风如何”
“回殿下,纪家家风正肃,多次建私塾捐桥路,算得上高且仁,至少表面如此。”
女子清脆的声音带上些愉悦的笑意,飘散在晚风里,“岑卿如此回,不怕本宫责问吗?
他看向女子的眼眸,坚定的,真诚地回答,“长公主殿下肯主审此案是容州之福,微臣自当尽心竭力,知无不言。”
至少还有人能看见他的家乡,愿意尝试去救一群人,已是大幸。
岑观言从黄昏讲到深夜,几乎把过去的十八年掰碎了,找到纪家及纪家相关姻亲,包括官员、商人、漕运等等的消息,在脑海里拆解成合理的线,一句一句地说出来。
水钟漏了四声,子时到了。岑观言也讲到口干舌燥,困意连连。
顾仪见此也没再挽留,目送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庭院口。
“穿云,对照一下,看看岑观言有无疏漏,或者说,错误。”
顾仪收起了笑容,神情疲倦,端起桌上的瓷杯,抿了一口。
“没有,有些情报是更核心些的事务,是弄影安插在纪家内的钉子送来的,岑公子不清楚也正常。”
顾仪叹了口很长的气,“明日加紧赶路吧,早些到总更好些。”
风更大了些,吹倒了庭内桌上摆的瓷杯。柳枝乱摇,浮光碎在湖里,切碎平铺的树影。
……
第二日,晨霜还未消去,“哒哒”的马蹄声便催醒了整个驿站。
这一日马车赶得更急,沿途的风光转瞬即过,连绵的青山逐渐变少,绿意被黄沙替代,便是离容州越来越近了。
顾仪收到后面递来的一张纸。
纸不名贵也不新奇,字迹端正齐整,笔画收尾带着锋利,落款是岑观言。
其上洋洋洒洒近一千个字,都是昨夜里他一字一句讲出的消息,再花了近半夜的时间整理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