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畔是巨大的嗡鸣,面前是女孩愤怒的脸——
卢菀满头满脸都是外袍上的湖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白皙的面容沾了几道黑灰,然而在花修明眼里,却不知为什么竟有点狼狈的可爱。
这个感觉……怎么有点熟悉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花修明始终在逃避幼年时火场逃生的那一天,然而在此时此刻,那些陈旧的记忆又鲜活了起来,或许是卢菀将他带出火场这一扑,给了他一点面对过去的勇气。
那天,他原本应该是死了的。
毕竟没有人会记得他,年幼的自己也无法开门——更何况昏死之前他分明记得房梁已经塌了,又为什么能活下来?
然而他就是活了,而且花修明十二万分地确定,这个世界绝对是真实的。
人活着活着,总有那么几个重大的时刻,会不由自主地思考进“世界是什么”“我为什么活”“我何时死”这样深沉的话题;对于花修明来说,他就在这样一个时刻得到了这个思考世界本质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刚刚要摸到一个边的时候——
卢菀开始大力拍他的头。
花修明:“?!”
“你着火了!”他的听觉渐渐恢复,卢菀清凉的声音传进他耳朵:“再不拍灭你以后就是光头!”
花大将军一脸无辜,头发上绷起的火星被她大力拍灭,冒出一丝细微的灰烟。乖毛大狗脑袋上冒着小黑烟,满脸莫名其妙。
卢菀:“噗。”
天爷,好大的个子,脸又黑乎乎的,竟然还有点可爱。
卢菀心里那点因为他火场添乱而生的气就这么被平顺下去了,她拍拍手从他身上站起来:“别躺着了,起来背人。”
花修明翻身坐起,单手揉了揉被她拍的嗡嗡作响的头:“一零二号荒了这么久,他怎么进来的?”
“我哪知道,”卢菀将昏在地上的少年翻过来,“嘿呦”一声:“累了,你来吧,带他到湖边用水扑扑脸。”
花修明随手呼噜了一把捂在脸上的头发,又想起此刻自己还是“小花”,呼噜到一半又巴拉巴拉头发。
“嗳,我说这位花花!”卢菀又好气又好笑:“我在这边救人呢,你能不能不玩刘海了?”
“……”花修明:“来了来了。”
他扑扑衣角的灰,拦腰将那小少年一抱,像扛大包一样抗在自己身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人肚子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一硌,生理性地发出呕吐的声音。
而后开始死命咳嗽。
花修明全当没听见,他扛着个半大孩子在肩膀上,就像顶着片树叶那么轻松,一手按在少年腰上,另一手回身扣住卢菀手腕:“不用去湖边,那边有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