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只是属于家族,属于夫君,她更属于她自己。若一味依附寄托,只会让自己沉沦在软弱的深渊,终生患得患失,无法解脱。
而有所思,有所做,有所为,方能让她一日比一日更明白自己,更懂得自己,也更爱自己。
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陆菲满腔感激,而秦诺如此作为,除了想帮陆菲一把外,也是想将简国公府暂时与定王府绑在一条绳上,只有彼此利益相关,义气相连,才能保证简国公府短日内都会站在定王府一边,助着言霆理好一州物事。
虞斌也会暂留定王府,秦诺和言霆于他有恩,而虞斌又是个以逍遥为念的富贵闲人,这么多人里,最不用防备的就是他了,因此一些要紧事宜,言霆也都分了些交给他处置。
临行前一晚,言霆在书房与人议事,秦诺正清点自己和言霆的行李,便有女侍来报,说是太妃请秦诺一会。
提到太妃顾桐,秦诺也恍惚了片刻。顾桐这个人在她的生活里消失良久,以至如今听来,倒像是上辈子认识的人了。
认真说起来,秦诺与顾桐并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二人脾性不投,念想相背,她也因着这个女人昔年对言霆的薄待而对她颇有厌恶。
二人到底不对付,多见一面就多尴尬一回,彼此都难受,秦诺不知道顾桐为何如此执着地想要见她一面。
从她回到定王府,这并不是顾桐第一次着人带信请见,但一来秦诺懒得应酬,二来言霆也一直吩咐着不教她去见无关紧要的人。秦诺也便顺着自己的心意,无论接了多少话,只当那是个无形无神的便罢。
但今晚还是有些不同的。
顾桐究竟是言霆生母,是这定王府的太妃娘娘,秦诺不希望将其惹急,让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给言霆添乱。
纵然他们并不怕她,但有些事能多些防备还是多些防备的好。
“把人请到前头的清风轩,我稍后就到。”
秦诺吩咐下这件事之后便继续去收整行李了,晓风却满脸的担忧和不赞同:“殿下,这位太妃娘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今晚非要见您还不知有什么打算,您何苦去费这个功夫。”
“我们一离开,少说半载,多则一年,这么些时候,足够外头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搅风搅雨好几番了。府内虽说看似安排妥帖,但仍由许多不确定的危险人、事,也许我今日见了她也只是白费功夫,可我总得知道她如今的态度和将来可能有的作为,若是来得及,咱们也能尽早做好部署。”
晓风皱了皱眉,见公主念头已决,也就没再多劝,只转身着人去好生布置清风轩,就算那太妃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地想要暗害公主,他们该防备的也得防备起来。
晓风叹了口气,默然盯着院中的秋千架看了半晌。好在殿下还知道要把人请到自己的地盘儿来,如此,不确定的危险也少了许多。
“快到秋天了。”晁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晓风身后:“只盼我们进入雪原时,那儿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晓风愁容满面,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觉眼眶酸的很,很少有的软弱情绪顷刻之间侵袭了全身。
谁也不知公主此去还有没有再回来的时候,雪玉兰难寻,也许只是个传说,也许早已绝迹,若最终遍寻不得,那今次就是她与公主的诀别之期了。
“好好照顾殿下。”晓风仰头将所有软弱逼回了眼眶,她没有再多说,走过晁昱身边时,也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桐此来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秦诺进屋后,她便将侍女也一并遣了出去。
秦诺知道顾桐的意思,可她也只是端起茶盏轻轻啜了口香甜绵口的杏仁露,并没打算将晓风也一并遣出去。
人心险恶不可不防,秦诺选的这间屋子四面开窗,烛火辉煌,从外向里看一眼,就能把屋中情形看尽。
并非秦诺小心太过,实在是见过了人心险恶,能谨慎一分就多谨慎一分。
顾桐一手搭在扶手上,将握未握的,手背也浮起了几条青筋。秦诺知道顾桐这个人,她自来高高在上惯了,骨子里把面子看得极重,便是里子被掏空了,也不会让面子有一丝的错漏。
言霆之父没有多么待见这个心机深重,权欲和控制欲让人窒息的女人,而今言霆更是将她晾到了一旁,莫说外廷权势,便是内府事务也再未让她沾染半分。
这些年来,顾桐过得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虽说也是吃喝不愁,可她日常所用,不得有一针一线是超分例之外的。
顾桐究竟是言霆生母,他不能真的拿她如何,但知母莫若子,如何她难过难堪,言霆也是知之甚深的。
顾桐心硬如铁,在年岁尚轻时就能伪装出一副对夫君情深似海的模样,另一头,却悄然为自己的势力招揽人,打基础,若非当年言霆年少机警,也差点成为顾桐争权夺利的棋子。
她这样的人,为了权力是能不惜牺牲一切的。包括自己儿子的性命。
“很多事我都听说了,其中内情旁人不知,我却明白。”顾桐垂目看着自己素净得无一丝纹饰的裙摆,语气中透出一股慈母才有的无奈和担忧:“当年我激你离开王府时,并不知道带你走的人心存歹意,这么多年了,因为这件事,我与承钧连话都没说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