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姑姑摇了摇头,没有接这个话:“芙蓉酥很贵吧。”
“那是挺贵的。”秦诺掰着指头算了算大致的价格:“我也不常吃,只是偶尔吃一吃。”
“从前听人说中原的王室贵女都是锦衣玉食。”雪姑姑盯着秦诺的衣裳料子瞧:“如今一见,我也才知道锦衣玉食是个什么意思。”
“也不知是王室贵女过得好啦。”秦诺往言霆处瞧了一眼,见他正与下属谈事,目光也便多在他身上流连了片刻:“我夫君治下,老百姓都过得非常好。芙蓉酥虽然贵,但是大街小巷也不乏有店子专门来卖,就算是寻常人家,一月中也可以尝上一两回的。”
雪姑姑讶异地瞧了言霆一眼,沉默片刻问道:“现在外头的局势你能给我讲一讲吗?”
“好啊。”这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或许从前提及朝廷和定王府还会多有避忌,但如今……
秦诺舒心地呼了口气,轻轻伸了个懒腰。
不管是皇兄还是言霆,都不是贪权重利的人,皇兄虽无心权势,却从未想过轻易将天下交付给谁,他心中总还是存着自己的责任。
也幸好,她的至亲和至爱永远不会站到对立的那一面去。
“有一件事你可能不大了解。”江泠见王妃有些发呆,便接了话,和雪姑姑闲聊。江泠从前也是恪守规矩,虽然定王府的暗卫不似旁的王孙公子家里那般,要经过很残酷的筛选考验,但是暗卫该恪守的,该明白的,她半点也没落下。只是跟了王妃之后,饶是她,也忍不住一日日放松了下来。
王妃似乎格外有一种平和亲近的力量,让人喜欢,让人追逐,让人忍不住地靠近臣服。
她仔细想了想,觉着或许这就是平时听说的那个母仪天下罢。
虽然王妃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孩子,眼神清澈明亮得比山涧清溪还要纯净。
若非心地清明,目光也不会这样清正单纯。
江泠给雪姑姑简单地说了一下天下大势,而后看似风淡云轻地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主子既是当今朝廷的长公主,又是定王府的王妃娘娘。”
说完她很得意地看向雪姑姑,等着她也说点儿什么。
谁知道雪姑姑足足愣了半晌,一抹脸做了个佩服的姿势。
江泠哈哈大笑。这也是她头一遭看到雪姑姑耍宝装蒜。
倒还挺可爱,挺有些意思的。
“但是你……”雪姑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什么叫前朝遗女。在她过往所听的那些话本子里,这样的女子一般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毕竟旧朝已往,大多君主臣工都会忌惮前朝血脉,有一些甚至会用极端的手段尽数处置。
“姑姑别想那么多了,其实我说了你也未必能理解,我们王妃自来便是金尊玉贵,而且她也不是真的前朝血脉,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怕。”江泠说起大话来比谁都厉害,这就开始替言霆和秦诺背起了书。
其实雪姑姑所虑,也是秦诺从前担心的。只不过后来渐渐地就把这些担忧都给放下了。
秦诺含笑摇了摇头,也不阻拦江泠,等她把要说的都说尽了,才接过话来,继续同雪姑姑说起定王府治下的太平安宁。
“外头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纷扰,日子竟然这样好过吗?”
“人生一世,无非柴米油盐,朝食夕话。日子就该是有吵吵闹闹,热热络络,也有安宁清静,君子之交。”秦诺托腮侧首,笑吟吟地看着雪姑姑:“人多的地方是非虽然多,可那才是烟火人间,姑姑长久居于此地,自然对热闹之境多有隔阂,不过等姑姑离开此地,见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便知道了。”
“我……我听说外头的女子都要相夫教子,而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都是从前了。”江泠虽然不知道王妃为什么要引着雪姑姑对雪原外的世界生出念想,可她还是尽力地将外间种种烟火安宁说给雪姑姑听:“在我们定州,女子也可自立门户过活,而且有很多饭庄还有一些胭脂铺子,成衣铺子都是女子开的。”
竟是可以自食其力吗?雪姑姑低头怔怔看着地板,良久笑了笑,没有说话。
秦诺也一直沉默着没有打扰,她知道雪姑姑已经有些动心了。她若真的死了心,也不会一再地追问真心。
“像我这样的人,在外面也能过活吗?”
“什么样的人都能活,只要自己不放弃。”秦诺轻轻握住雪姑姑的手:“人总是困于一隅,抬头见到的都是同一片天,难免要钻牛角尖,要一遍遍地折磨自己。若能出去走走,看看天高地广,见见风淡云高,说不得从前种种都会慢慢在记忆里淡化、消失。”
“我曾识得一个青楼女子,不如我与姑姑说说她的事,姑姑要听吗?”
交谈下来,秦诺听出雪姑姑计较有二,一是自伤于从前的遭遇,二便是对真心执着,将信将疑。
若是可能,谁都不会愿意遭遇那些惨痛过往,但既然已经遇到了,便不得不,也一定要看开。
那些都不是深受其害的人的过错,一生短暂,前半生已为人所毁,难道还要自己毁了后半生吗?
只是这些话终究只是过口,能否看开,只能看个人心念。
“听一听吧。”雪姑姑点了点头,头一回看人的时候,目中不再满是阴郁森冷。
秦诺同雪姑姑说的事并非她胡言乱语的,只是从前确实遇到这样一件事,那时候也不只是她一个人帮了那女子,祖母也从中出了许多力。而且从言霆慢慢收拢定州权势后,这样摧残女子的秦楼楚馆和种种制度都已经慢慢消弭,直至如今,至于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