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拳捶了捶额头,有点迷糊,于是直接推开车门下来。
满目苍翠,即使是在这样的冬日。
曼芝大为惊异,四下望了望,突然明白这是在哪里。
十多年前,她经常转乘好几趟公交车跑到这里,借着看爸爸的名义来享受漫游花间的乐趣。
这里就是她少女时代最向往的地方-宜山。
几米开外的一个简陋的凉棚下,邵云正和一个花农对站着聊天,两人的手里都夹了一根烟,袅袅的蓝色烟雾绕出两条曲线,又徐徐消散。他们仿佛聊得很欢畅,邵云不时仰脸微笑,还频频的点着头。
曼芝一直走到他们身边,邵云才有所察觉,立刻抛掉手里的烟蒂,微眯的眼睛凝在她脸上,双手习惯的往裤袋里一插,笑吟吟的问:睡得好么?
曼芝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会在他的车里睡着,于是掩饰着将手上的衣服递过去,他穿得总是这么少。
邵云顿了一下,才接到手里,随便往臂弯里一搭,日光下很温暖,并不觉得冷。
花农姓肖,五十多岁了,看上去却有些商人气息,此时在一旁说道:邵先生,不如现在就去?
邵云瞅了眼曼芝,点头称好。
宜山是周边地区规模最大的植林基地,一路过去,是很美的田园风光,看得曼芝心情舒畅,许多从前的记忆被逐渐激活,一幕幕生动的泛到眼前。
走过一片斜坡,她忽然大声问老肖,这里从前是不是种了许多茶花的?
老肖走在最前面,他是跑惯了山路的,脚步飞快,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说话的声音隐隐绰绰,不是很清楚,唔,种过吧,前面有说得含糊不清,仿佛欲言又止。
眼前的地形如此熟悉,可是印象中的茶花已经被大片树苗所代替,她有些遗憾,仿佛被人凭空攥取了记忆。
只是这么恍惚了一下,竟一脚踩空,就要摔下去,多亏旁边及时伸出一只手,用力将她揽住,一抬头,邵云正俯头斜睨着自己。
琢磨什么呢?激动成这样。他只是将她扶稳,就很快松了手。
曼芝讪讪的捋了捋鬓边的头发,这才想起来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邵云不答,反问她,你不喜欢吗?
曼芝说不上来,毕竟找不回少女时期那种欢天喜地的心情了,那时候多容易满足呃。
她本来还想问现在是去哪里,可是思量邵云也不见得肯说,索性闭了嘴,乖乖的跟着走吧。
睡了一觉,到底神清气爽,山里空气又好,走了很长一段路也不觉得累。
山路迂回曲折,也不知转了多少道弯,面前终于豁然开朗,一大片平整的区域映入眼帘,平地的中央,是一个巨型的圆弓花房,半透明的遮蔽材料,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老肖转身对二人说:到了。你们慢慢看,我先走了。他笑呵呵的离去。
曼芝有些疑惑的望向邵云,他的嘴角勾起淡淡的一抹笑,突然牵起她一只手,郑重的说:进去看看吧。
他的掌心很热,也许是走多了路的缘故,曼芝只觉得那炙热有些灼人,可是她竟挣不开,只能任他拖着,一起跨了进去。
眼前的景致让曼芝惊愕得透不过气来!
全是盛放的茶花!每一株都秀丽而挺拔,簇成团状的玫红,姹紫,桃粉,雪白,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视野。它们密密匝匝的紧挨着,连成一片花的海洋!
邵云牢牢的牵住她步入花间,绚烂的颜色铺天盖地的在他们周围蔓延,浓烈得几乎盛不住,简直要把两个人凭空托起来。
就在这样瑰丽的花海中,曼芝听到邵云柔柔的说: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现在还开着茶花的地方
曼芝忽然难以承受这样的美,她猝然间抬手捂住了嘴巴,只觉得眼眶湿热,视线逐渐模糊,大块的色彩因为模糊而变得更加柔美
邵云的目光始终胶在她脸上,这时候再也忍不住,手轻轻一收,就把曼芝拉近,缓缓挪开她捂在嘴上的手,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深情的吻了上去。
他的手有力的托住曼芝的后脑勺,无尽爱怜的辗转在她的唇间,久久的,温存的吮吸。
曼芝的手死死抵在他的胸前,不知无措。邵云没这样吻过她,从前,他的吻总是那样霸道,带着强烈的欲望。
她忽然恍惚起来,仿佛现在吻着她的并非邵云,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天与地的界限就此模糊,时间也似乎忘却了前行,世界静止得仿佛遗忘了这里,竟要将这一幕永久的凝住
邵云终于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曼芝,他看到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于是抬手仔细的替她抹去,眼中是令人溺毙的柔情,他蓦地将曼芝拥入怀里,在她耳边低喃,对不起。
曼芝吸了吸鼻子,努力要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她的头就被压在邵云的胸前,他略带沙哑的声音透过胸腔,带着轻微的震颤直达她心里。
你说过,喜欢在花间游走的感觉你还说过,等你老了,或是累了,要开一家花店是我太傻,总是忽略你的感受曼芝,你累了,是吗?
曼芝的眼泪到底没能忍住,伴随着所有凄楚的痛,无声的向外倾泻,沾湿了邵云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