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雁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性呕吐,从噩梦中?惊醒后连着四个晚上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再也无法入眠,度日如年地熬到天亮。
在她摇头之后,谈致北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方舒雁靠在他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抱着怀里的水杯,静静地放空自己,什么?都没有?去想。
过了不知道多久,谈致北问她:“暖和了吗?”
方舒雁没说话,下?颌抵着他的肩膀,与他侧脸相贴,无声地把?头点点。
那行。谈致北手臂拦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向卧室走。
“再睡一会儿。”他说,“明天上午有?行程吗?有?的话让程阳推了。”
哪有?天亮的行程临时反悔的,也就这人无视一切大家默认遵守的潜规则,始终这么?任性。方舒雁手臂攀住他的肩膀,轻声说:“有?个杂志拍摄。”
“什么?杂志?”谈致北问。
“《时尚风线》。”
拍照片的。谈致北哦了一声,解锁她的手机,点开和程阳的聊天框,随手按住语音输入:“雁雁上午拍的那个杂志时间改一下?,到时我也一起过去,你对下?行程。”
说完点击程阳的头像,给他设置了个免打扰。当着方舒雁的面做完这一切,若无其?事?地通知她:“现在没行程了,好好睡一觉。”
方舒雁唇角弯了弯,竟是没反驳他,由着他将?自己抱进卧室,将?灯关上。两人在黑暗中?面对面相拥,四肢交缠在一起,将?体温传递给对方。
谈致北常年不算暖和,方舒雁却也没放开他,在黑暗中?凝视着谈致北的脸。
谈致北很快问她:“不睡觉乱看什么??”
方舒雁反问他:“你不是看不见吗?”
昼夜交替之时的熹微天光无法透过窗帘,房间里昏暗一片。谈致北夜视能力?极差,根本不可能看得到她现在的眼睛是不是睁着。
谈致北言简意赅:“感觉得到。”
也对,他这么?没安全感,看不见的时候感知能力?必然会进化,不难理解。
尽管他看不见,方舒雁依然弯了弯唇角,声音放轻。
“想起你刚发现我会做噩梦那天。”
那时他们还不是正经的男女朋友,怀揣莫名恶意给对方安了个名分?,还在酒吧官宣了一下?,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目瞪口呆,看他们的眼神好像青天白日活见鬼。
方舒雁抓住机会向酒吧老板毛遂自荐,也调到了周末驻场唱歌,时薪上涨,发现这个借三百块钱附赠的男朋友还有?点开发价值。于是装模作样地表示要尽女朋友的职责,给他送饭,转头就收了金诚他们三个的双倍伙食费,羊毛出?在羊身上,规划合理。
送一顿的饭是一顿的钱,方舒雁周末中?午会多送次餐,去到他们那个城郊废弃工厂改建的排练室。送完饭没事?的时候也会当当听众,从歌手视角给他们提提意见,以挑谈致北的毛病为主。
有?天实在太累,听到一半睡过去,突如其?来地做了噩梦。
惊醒时惊魂未定。她一头冷汗地坐起身,发现外面天已经暗下?来,排练室里只?有?对着舞台的灯开着,谈致北坐在上面,拿着吉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弹,音调断断续续,很陌生,应该是他新写的歌。
金诚他们另有?别的工作,毕竟光靠演出?过得实在拮据,在上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交完房租就所剩无几。他们还接网游代练的兼职,挣点糊口的饭钱,没带谈致北这个还在上大学?的人一起,虽然谈致北其?实也在日常翘课,不过他们三个还是展现出?了大人的担当。
见她醒来,谈致北低头朝她看,语气嘲讽:“女朋友,你当观众鉴赏也是按时薪跟我收费的。每次都只?会吐槽我就算了,听睡着是不是就过分?了一点,你用我的歌助眠也要收费?”
方舒雁呼吸慢慢恢复平缓,不动声色,平静回应:“由于你糟糕的新歌听得让人直做噩梦,我今天的时薪要收双倍。”
谈致北眉毛稍微扬了一下?,垂眸看她。
“做噩梦了?”他问,打量了她两眼,“你看起来不是会被噩梦吓得六神无主的类型。”
方舒雁回看他:“确实不是,所以你也承认是被你的新歌吓到的?时薪双倍没异议吧。”
谈致北啧了一声,手指开始拨吉他的弦:“梦里听得不清楚,不如我再弹一遍你听一下?。下?面请欣赏我的新歌,《方舒雁审美有?问题》。”
方舒雁:“……”
方舒雁:“你新歌不是叫《原野》吗?” 谈致北淡然拨弦:“现在起叫《方舒雁审美有?问题》了。”
方舒雁:“……”
方舒雁心平气和地问候他:“你是小学?生吧,写歌是跟幼儿园认的老大学?的?”
谈致北不理她,自顾自开始唱。他竟然连歌词都微调了一下?,就着这首本名《原野》的新歌,在疏淡的吉他声中?悠悠地唱。
无拘无束,随性而自由。四面漏风的废弃工厂里只?剩下?音乐声盘旋回荡,旋律悠扬,原野里的风吹过来,将?她周身惊悸的余韵轻缓驱散。
光落在他身上,方舒雁在台下?看她。满场只?有?她一个观众,才华横溢的年轻歌手垂眸拨着吉他,认真?地自弹自唱,只?唱给她一个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