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叁是上巳节,楚闻宣早早就准备好当天该如何安排,正式给儿子过个生辰,却临时被迫取消了计划。
只因两日前,皇后让嬷嬷从宫里传来消息,说上巳节当天,要遍邀京都各家夫人,携姑娘少爷们,在宫里举办曲水流觞宴席。
一为祈福过节,二来也想借此机会让以珍重回众人视野。
好好的计划泡汤,楚闻宣自然不爽,如今春闱刚过,他既要忙着吏部的事,又要协助春闱考官选出今年的优秀考生,为之后的殿试做准备,恨不能分身。
熬了几个大夜,把事情都先处理好,才得了这一天空闲,原本该是一家叁口开开心心的,结果如今变成他一个男人在家带孩子,和孩子大眼瞪小眼,他怎能不浑身火起?
曲水流觞宴席就设在御花园中的兰亭苑,工匠们巧妙心思,用山石堆砌出一条曲折溪流,众人坐于溪流两侧,各式酒水菜肴皆用浮木托盘盛放,漂于水上,顺流而下,溪水叮咚、花果清香,仿照古时文人墨客诗酒唱酬,做一日雅士。
“来,大家都不必拘礼。”皇后于上座举杯,底下众人皆应和。
因今日是以叶氏千金,晋宁县主的身份来赴宴,以珍也低调不得,就坐在皇后左下方,同众人一道举杯,只是她怀孕了不能喝酒,所以嘴唇碰了碰杯口,舌尖浅尝了一点便罢。
“皇后娘娘可真是好福气,如今叁殿下本事,在吏部任职,十叁殿下也学着理事了,叶将军军功赫赫,这叶家小姐呢,从前只听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果真是个漂亮知礼的姑娘!”
把话说得如此漂亮讨喜的正是京圈里有名的热心肠人士,工部尚书的夫人李氏。
皇后笑着嗔怪尚书夫人嘴巴甜,而以珍得了夸奖自然也要举杯回谢,一套端庄大方的敬酒礼,道两句祝酒词,尚书夫人便笑开了花,连连夸赞。
谁都知道,以珍虽是小辈,可晋宁县主的身份却已经压过席上半数夫人小姐,如此还能谦卑恭顺,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没有半点娇矜,此前若还有人对以珍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叶家千金心有质疑,眼下也都烟消云散了。
“欸,叶家姑娘如今也该到了议婚的年纪了吧,皇后娘娘可有打算?”尚书夫人说着话,眼睛却是冲着坐于自己下首的少年郎眨巴两下,给足暗示。
因我朝盛世,开放包容,男女皆可同席,故长辈说两句小辈们的婚事安排也不算失礼,若是双方皆有此意,自是两家欢喜,若是无意,也全当是一句玩笑话。
以珍听见倏然抬头,正撞上了那年轻男子的目光,对方倒是十分坦荡,双目明亮,炯炯有神,还对她温和浅笑,看得以珍一阵心虚。
她今日特意穿了宽松的衣裙,是今年初春刚流行起来的样式,用轻薄的素罗纱做下裙,层层堆迭,长度刚好盖过鞋面,行走起来,长长的裙摆如花一般散落飘逸,以珍挑选这套衣裙就是想着既能稍微勒出腰线,又能遮挡孕肚。
她自怀孕以来虽然肚子大了,可身上并未见发胖,今日再搭配上一件宽大的外衣,旁人瞧着,也只会觉得她是身材丰腴一些,不细看都发觉不了她怀孕了。
本只是想着自己到底还没成亲,总要避免流言,可如今看,似乎是要叫人乱点鸳鸯谱了。
以珍赶紧看向姨母求救,皇后饮尽杯中酒,和尚书夫人打起马虎眼:“以珍还小,我还想再多留她两年在我身边呢,不急不急……欸,方才孩子们还说要行酒令?都玩耍起来吧,今日的宴席随意些就好。”
丝竹管弦乐声响起,放着一簇兰草枝的浮木托盘随水流浮动,乐声停时,兰草传到谁的面前,那人便要起身作诗,做不出则罚酒一杯。
正巧第一轮,兰草就停在了方才尚书夫人极力明示暗示以珍的那位公子面前,那人想必素来也是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的,只见他大方一笑,端起酒杯先敬众人。
“今日是曲水流觞宴,那就用个水字吧……蜂贪酿蜜争花去,燕喜分泥傍水飞。”
诗停,旁边一个女孩子立即鼓掌叫好,爽朗笑道:“若说吟诗谁比得上五哥呀!蜂贪酿蜜争花去……”
女孩掰着手指头数数,眼睛亮亮,在众人身上巡了一小圈,最后目光落在以珍身上,“第十叁个字……那不就是叶家姐姐吗?”
这句诗的水字在第十叁个字,偏巧这位公子往后数十叁个人,就是以珍。
以珍无奈,本想低调,可今日也算是出尽风头了。
行酒令刚开了头,众人都正兴致勃勃,怎好扫兴推拒?
以珍也只好想了想,接了一句带水字的诗句,终于将兰草又传了下去。
酒过叁巡,大家都有了些醉意,以珍更是已经接过叁回酒令了,便借着不胜酒力的由头,悄悄离席。
“姑娘您有孕在身不宜喝酒的,要让殿下知道又该生气了。”紫苏搀扶着以珍走到一处小亭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