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是什么世界,和原本的世界相差有多大,教廷要对异教徒赶尽杀绝,好像都是一条既定的规则,而且……他想起那团“圣光”,这居然是拥有真正超凡力量的世界吗……那教廷对其余势力的打击肯定更加不遗余力。
现在想来,他哪怕真的原本就和魔法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这次也真是运气太好了……和教廷的一照面仿佛打开了原主的记忆之匣,在原主的记忆里,被指控为魔法师是最吓人,最恐怖,也最难以逃脱的指控。
“我不是魔法师!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魔法师?!大家都看见了,用针扎进你的血管,流出来的血立刻就变黑了!你就是魔法师!而且还是邪恶的黑魔法师!”
“对!对!烧死他!烧死他!”
“……”
残忍而愚昧的审判,盛大的行刑或者说狂欢,让挖出了这段记忆的黎曼心惊肉跳。
他记忆中被指控为了魔法师的人根本没等到圣光的审判,而是被烧死在了火刑架上,他和那个人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对方是纯粹的贫民,不配见到教廷的大人,而他是罗德公学的新生,有那么一丝不被冤枉的权利。
也值得庆幸的是,来审判他的神父看上去非常铁面无私,左脸写着冷漠,右脸写着公正,如果来的是一个……
他甩甩头,甩掉剩余的念头。总而言之,这个世界暗藏着许多危险,既不是前世那个治安良好的世界,也不是什么游戏世界——是的他不得不承认,或许是因为穿越这件事本身就很超现实,也或许是因为他脑海里帮助他走出了踏入罗德公学第一步的游戏系统,哪怕这个世界的所有感知对他都真实无比,他依旧没有这是个真实世界的实感。
这无疑让他的行事作风带上了一丝轻浮与不谨慎,只是一点,但也足够他被送上绞刑架了。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脑海里仔细盘算了穿越以来他做过的事情,一点一滴,一件不漏地全部过脑。
意识到他随时可能会在这里丢掉小命后,一种奇妙的感觉产生了——该怎么去形容呢?好像他的灵魂和这具身体终于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了一起。
他长出一口气,手掌抚过楼梯的扶栏,大理石在他手下呈现出一丝冰凉的质感,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觉得他的触感好像更鲜明了,就如同周围的世界被掀去了薄薄的一层塑料膜,终于彻底向他展露了自己。
他露出一个笑容。
不对,还不能高兴,今天的恐惧他必须铭记于心。
他比记忆中那个被烧死的人唯一幸运的理由就是他成了罗德公学的学生,但罗德公学的学生不是万能符,在这种权本位的世界里,他这样尴尬的身份随时可能卷进奇怪的事情然后死掉,所以,果然还是需要成为有身份的人。对!数学家!数学家很好,希望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积分,他能确保自己完全搞得定的就是微积分了,难度再高可能就有些费劲……
身后的小波罗和乔伊斯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会儿摸楼梯,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笑了没一会儿又突然变脸,皱起眉头,两个人吓得瑟瑟发抖,越靠越紧,等黎曼身后坠着这两人终于走进宿舍时,两人就差抱头痛哭了。
黎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一回头就看见两个人瑟缩地团在一起。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你们怎么在这?”
他原本以为这两个应该还有什么贵族间的固定娱乐集会,应该不会和自己一路回宿舍,所以一回头看到他们才分外惊讶。小波罗却腿一软——完,完蛋了……这个魔鬼是嫌他们碍眼吗?可是,可是……
“这里,这里也是我的宿舍呀……”
他委委屈屈地吐出一句。
黎曼眼神空了下,总感觉他回答的和自己想问的不是一回事,但他也懒得管了,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让自己以后能有自保资本的事就是尽快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然后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数学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没有积分最好,有了的话他还得费劲回忆下自己当年都学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站不住了,也不管另外两个人正在想什么,开始重新拿起那本西尼语的基础教材看了起来。
第8章
小波罗看见黎曼皱着眉问了一句“你们俩怎么在这”后,又冷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翻看自己的书,不禁恐惧地和乔伊斯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俩无声地用眼神对话着。
——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
在他俩用眼神无声对峙的时候,黎曼已经将他需要的弗朗语基础词汇抄到了羊皮纸上,羊皮纸是罗德公学给每个学生提供的,每周有定量的份额,不少却也不多,所以黎曼抄得又细又密,尽可能地将纸张的利用率提到最高。抄完后,他用不沾墨水的羽毛笔顺着自己的笔记一遍遍描摹,试图记住那些奇形怪状的词汇。
小波罗看他这么节省,终于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冲到自己的柜子边,在自己开学来就没打开过的那个行李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抽出好大一叠雪白的纸张。
“看!这是我父亲去东方巡游的时候带回来的!”
黎曼迷茫地抬起头,看着这个一脸炫耀的小孩,试探性地拍了拍手:“哇,好棒?”
小波罗打了个哆嗦,一把将纸全塞到了黎曼面前:“这些给你用了,我平时也用不上,公学发的羊皮纸就够我用了……”
黎曼轻轻摸了下最上面的那张纸,确实雪白细密,摸起来也很光滑,已经非常接近前世见到的纸了——通俗点说也就是,一看就很贵。
他有些迷茫地将纸推回去:“不用。”
小波罗煞白着一张脸又推回来:“要的!”
他闭着眼小声喊:“魔法师大人!之前是我有眼无珠!瞎了狗眼!竟然敢冒犯您!居然敢用布条捆绑您的手,蒙住您的眼——请看在那是黑色的份上减轻我的罪孽!我居然还敢向教廷举报您!我真是……我真是……我怎么敢的!”
“您真是强大的法师,居然连教廷的圣光都奈何您不得……请收下我这个卑微的仆从,我愿意从今天起为您当牛做马,只为洗清自己的罪孽呜呜呜……”
小波罗回忆着父亲常用的祷词,东拼西凑凑出来了自己的忏悔,如果光明神真的在看,估计会一巴掌抽死这个信仰不纯还拿祷词给魔法师投诚用的小王八蛋。
黎曼哭笑不得地,终于弄明白了——小波罗和乔伊斯还把他当魔法师呢,怪不得像两个鹌鹑。
他好脾气地解释:“你刚刚也看到了吧,那只是个障眼的小把戏罢了,神父都已经确认我不是魔法师了,你应该可以安心了。”
这话说得小波罗更害怕了——安心?安心?!如果他不是法师的话,怎么会这样说话……果然,果然还是在隐瞒身份吧,而且,他明明只在校长面前展现了最微不足道的那个把戏,他是怎么逃脱的,他是怎么将布条整个变没的,这些他不都隐藏了吗?!
他颤抖着说:“好,好的,您不是魔法师,是我瞎说,是我乱讲,但是还请收下这些纸吧……呜呜……”
黎曼:“……”
黎曼感到非常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