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跪了,你抬起头来我看看。”温月明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
“一点也不像你。”温月明仔细打量着片刻,最后收回视线,懒洋洋地问道,“走两步看看。”
远兴只好弯腰低头,又走了几步,弯腰勾背,脚步一深一浅,带着臃肿之人特有的沉重疲惫。
“真像。”温月明鼓掌,眸光一转,柔声问道,“这法子,谁教你的。”
屏风后的陆停眼皮子一跳。
远兴心中大喜,立刻大献殷勤:“是殿下教奴婢的,殿下好生厉害了。”
“是了,他一向爱做这些事情。”温月明意味深长地说着,“本事大得很啊,这不把你教的也很好。”
远兴察觉出不对,手指抓着棉布衣裳,尴尬地站在原处。
马屁拍在马腿上,当真是出师不利。
陆停咳嗽一声,出声岔开话题:“赶紧换衣服吧。”
远兴这才回过神来,哎哎了好几声:“奴婢斗胆,今日化成娘娘的样子在宫内留候,娘娘可随着今日出宫的探亲车出宫。”
“可我没有文牒。”温月明蹙眉。
“广寒宫今日正好有两个内殿婢女要出宫,还有半个时辰才轮到她们出宫,倒是可以借来一用。”花色严肃说道。
“翠堇刚才借着他人的身份回来的,人还在外殿,到时顺道去内务局多登记一个名额,也好光明正大回内殿。”她沉思片刻后周全说道。
“选一个自己人,不常在外走动的,到时候把那人藏起来,娘娘顶着她的身份出去,到时候再借着回来。”花色心中已经快速筛选出好几个名额。
温月明点头:“原来如此。”
“给他那一套我平日里就寝的衣物,再对外挂灯笼闭殿,说我突发旧疾,把凤印给折腰殿送去,让德妃暂管年节之事。”
花色犹豫说道:“就怕折腰殿不接。”
“大张旗鼓找张太医来给我开个药。”温月明歪了歪头,嘴角含笑,眸光冰冷,“就开个气虚血溢证吧。”
“她会接的。”温月明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前朝已经失利,德妃一定恨不得抓紧手中的权力。”
“那陛下那边……”花色有些担忧,“万一陛下突发奇想,让人来看娘娘。”
温月明蹙眉:“这倒是一个麻烦事,不过我若是发发脾气,不愿见他……”
“你怕是见不到我们的陛下,他每隔三日就要修仙一日,今日应该是他清修的日子,便是天塌了也惊不动他。”
屏风后的陆停语气薄凉地说道。
温月明手指微动,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就这样安排吧。”
花色察觉气氛不对,带着远兴去了隔壁侧殿,很快又悄悄送了一件豆绿色的宫娥装来。
“我每次一说他,你就不高兴。”陆停抱臂,神色阴郁。
温月明带着衣服走到屏风后,无奈说道:“这又是吃哪门子的乱醋。”
陆停一双深色琉璃眼静静地看着她:“我是不好,但他更不好,我不喜欢你帮他说话,也不想你维护他,更不想听你提起他。”
温月明站在他面前,歪着头,眨了眨眼,无辜说道:“又怎么了,我刚才虽然刺了你一句,但你也不至于想这么多。”
“你挺好的,没啥不好的。”温月明入更衣间时,又说了一句,“患得患失的毛病可要不得。”
“那为何我每次说他……”陆停难得没有黏上来,语气凝重的反问着。
温月明叹气,打断他的话:“因为他是你父皇,不论他如何昏庸多疑,世人说他,骂他,都可以,但你身为儿子,身为太子,不可以。”
“我不是他儿子。”陆停低声说道。
“可你是他册封的太子。”温月明的身影倒影在屏风后,语气冷淡,“天地社稷,宗法李姣,便是中间真的隔了血海深仇,也改不了这个结果。”
陆途看着那道影子,眸光微动。
在西北八年,认识的人谁不说一句燕勒脂吊儿郎当,性格放肆,头生反骨,乃是大周离经叛道的佼佼者。
可,她毕竟是温赴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孩子。
“你要想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坐上那个位置,这些事情便不能被人抓住把柄。”温月明一顿,“口舌之快,甚至情/欲之心,你都该克制,陆途如今已经自取灭亡,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陆停嘴角紧抿:“人可以控制嘴,怎么可以控制心。”
温月明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怪不得程求知总说,你才是所有学生子嗣中最像温阁老的人。”陆停好一会儿才低声自嘲着,自言自语着,“你当然控制得住,无情人。”
温月明换好衣服,自屏风内探出脑袋,嘴角扬起,眉眼弯弯:“原来你一直和程求知那老狐狸背着我说我坏话,快说,还说了什么。”
陆停看着她的笑脸,好一会儿才闷闷说道:“哪里敢说你,被你知道了,还要不要安生了,他是夸你厉害,虎父无犬女,得温相真传,无能人及。”
“我本来就很厉害。”温月明穿着豆绿色的衣裙,得意地走了出来,“你先回去,等会在宫外等我。”
陆停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对了,你等会和我一起回家见我爹娘吗?”温月明坐在梳妆台前,随口问道。
陆停背对着她摇头,语气淡淡的。
“最近陆佩在前朝一直被我伴手脚,他心情不顺,被我挑拨了几句,就觉得是邵因出卖了他,再加上我不停找人明里暗里游说邵因,邵因有些扛不住了,我约了人在许道行家中见面。”
温月明自铜镜中,盯着他的背影,嘴里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