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仪瑄一直都在盯着她,所以很清楚地看到她因为突然的慌张而乱眨了几下的长睫,这让太子想起那年他出城射猎的时候,围场里那只呆怯的梅花鹿,中箭之前它站在林子里,眼神又懵懂又清澈,浑然不知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本太子是说,你……”
这样动听悦耳的话,赵仪瑄不介意重新说一遍。
但是宋皎已经反应过来,她立刻要往后退出一步,而赵仪瑄却算到了她的退却似的,人虽然仍是坐在椅子上纹丝没动,手却闪电般探出,准确地握住了那纤细的手腕。
没怎么用力,赵仪瑄已经将人拽到身边,他倾身靠近:“或者,你不愿意?”
第9章
赵仪瑄并没有像是问宋皎愿不愿跟豫王走一样,而是直接问她想要以何种方式进东宫。
也就是说他从开始就确定了宋皎必然是他的人了。
或者说,他一张口就已经是答案,而非在问她的意见。
至于所谓的“何种方式”,不过是因为宋皎如今女扮男装世人不知,如果叫她当自己的后宫,当然得揭破这一层,势不可免要弄些手段。
只是对太子殿下而言,虽然宋皎所做有些惊世骇俗,但只要他愿意,这便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不过,从宋皎的反应看来,赵仪瑄知道她恐怕真的没想到过要入东宫,这让赵仪瑄心里有一点点的不悦。
如果说那一夜之后宋皎的一声不响,是碍于她自己的身份而情有可原,那现在事情已经揭穿了,她居然还是丝毫觉悟都没有,非但如此,看她面对豫王都比面对自己热切些的架势,已经足够让赵仪瑄不痛快了。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纵然世人都以为宋皎是御史台的宋大人,且跟太子殿下毫无任何奇异的关系,但太子殿下仍是觉着自己头顶隐隐有点春意盎然。
宋皎很不喜欢赵仪瑄靠自己这么近,而且架势这样暧昧。
她当然不晓得太子心里的那些一相情愿的想头儿,在宋皎看来,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那一点点“露水情缘”她虽然没办法否认,但那完全是意料之外无可奈何下发生的,她很应该就当作一场梦似的将其忘掉。
所以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她没有对任何人提及,更绝对没想过要沾他太子殿下、哦不,当时还是信王殿下的赵仪瑄的光。
因为女扮男装的缘故,她也没正经想过自己的终身之事,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把自己当成一个闺中女子般看待。
至于在想到那荒唐的露水情的时候,宋皎便安慰自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或者被那条野蛇咬的人是她,如此而已。
她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得亲自在太子面前把这层关系揭开。
可天地良心,她说出这个并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能保命自然最好,如果命保不住,那至少赵仪瑄看在那日她曾救过他的面上,不要下狠手折磨而是痛快杀了她,那就谢天谢地别无所求了。
所谓“入东宫”,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没想过,更加一万个不愿意。
面对太子殿下凝视的眼神,宋皎虽然知道赵仪瑄要的答案是什么,可这次她却不能像是之前搪塞“愿不愿跟豫王走”那样的巧舌如簧了。
这个问题上她实在没办法违心,毕竟一旦低头,那她恐怕就不是宋皎了,从此之后,也许就成了一样物件儿,或许是摆放在东宫里的一个奇异的花瓶,或许是围在金镶玉的昂贵笼子里的金丝雀。
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那副场景,却本能地想到了之前给关在囚牢里的感觉。
有什么两样?
没有来得及回答,宋皎探手抵住了赵仪瑄的肩头:“殿下!请先放手!”
在赵仪瑄看来这已经是回答了,虽然宋皎的力气不足以将他推开,但这种明显的拒人千里仿佛让太子殿下骄傲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索性将宋皎另一只手也擒住:“你果然不愿意?”
如果可以的话,宋皎恐怕早已经破口大骂,太子的独断专行真真的绝非浪得虚名,凭什么他一句话她就得愿意?就得放弃所有去当他的后宫,当他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偏偏因为他的身份,又让人不敢撕破脸。
无可奈何的,宋皎咽了口唾沫:“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本来以为殿下……应该也会不记得了,毕竟下官、我对殿下而言也是十分无足轻重的一个人,殿下能够因为这点过去之事饶恕了我,我已经感恩戴德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巴望别的?何况我这样的尴尬身份,何必再跟殿下扯上关系呢?”
这已经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所能想到的最动听也最合理的解释了。
其实她想说的只有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虽然宋皎觉着自己跟太子之间远达不到“相濡以沫”的程度。
赵仪瑄听的不很专心。
他忙着细看:距离这么近,那修长纤细而雪白的脖颈,没有涂过胭脂却天生粉嫩的唇色,她时而怯弱躲闪、时而有勇敢强撑的明亮的眼神……
太子只觉着满目春光明媚,而他所嗅到的香气也越来越浓,甚至连心头都开始发痒,沉浸其中,他甚至忘记了反应。
见赵仪瑄没有说话,宋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更加镇定些:“如果殿下慈悲,不如仍是将下官、将我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丢开就罢了,呃……如果殿下不愿意再见到我,我愿意立刻辞官!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