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妹妹说来可怜,在这个家里素来不招待见,她生母是乐坊伶人,奴籍出身,因三老爷吃醉了酒,在乐坊一夕恩爱,不曾想竟珠胎暗结生了个女儿下来。
辅治公府人人皆知,五姑娘是三老爷的耻辱,一直在外头藏着,养到八岁才抱回许家,亲娘没多久也一病死了,三老爷因为有辱门楣被拉进祠堂狠打了几十板子。
五姑娘自回了府,三太太对她从没有个好脸,不教她诗书礼仪,也不给她请女师傅,若有筵席场合也是从不带出门,只放着闲养,一日三顿饭倒是不缺,存心把她养成废人,这样一问三不知的姑娘拿出去,谁人能想到是辅治公府的女儿呢?
一来是小时候在外头养大,二来是三太太刻意放纵,以至于星云脾性不驯,眼界浅短,全无簪缨望族出身的端庄得体。
平日她见了星河也是从不问安,以前星河从来不多计较,偏她今日心情郁结,一肚子闷气,见着星云一阵风似的从她旁边跑过去。
星河气大,把她胳膊一拽,厉声教训道:“你跑什么跑?疯疯颠颠的,见人也不喊,一点规矩没有。”
再细看她,敷粉簪钗,浓妆艳抹,打扮的忒不像个样子,星河更是大加斥责:“你一个闺阁姑娘,谁教你弄成这个样子的?太不像话了,好的不学,把乐坊里那一套学个十成十,还不回去换了衣裳,把脸洗了去,成心出来丢人的吗?”
星云好好的挨了一顿骂,自然不高兴,哼道:“我自有爹娘来管,哪要你多事?”
这话便是犯到星河逆鳞上了,她在家里这一辈儿向来地位尊崇,除了星月,没有哪个弟弟妹妹敢还她的嘴,便是长辈们待她也不敢不尊敬。
星云才说话,星河就上手抽了她一个耳刮子:“没规矩的东西!你有几斤几两,敢跟我反嘴?”
星云挨了巴掌直哭,星河冷脸看着她:“你是妹妹,我是姐姐,从前不管你,如今倒想骑到我头上来了?”
星月在一旁不作声,凝眉冷眼的,这一巴掌虽打在星云身上,倒像是指桑骂槐打给她的。
星云哭的大声,星河听在耳里烦躁,伸手又要打她,被星月拦下来:“她年纪小,你何苦跟她过不去?她再不规矩,上头也有父母长辈,姐姐教训一次就够了,没有再三再四的道理。”
星河甩开手,冷笑一声:“你倒会做好人,恶人都叫我做了,她年纪是小,你年纪是不小的,管好你自己吧,少操旁人的心。”
星河也不多说了,径直便往自己院里去,星月转过身来,宽慰星云:“她在气头上,你别同她一般计较,一会我叫人拿些膏药给你。”
星云捂着脸哭的厉害,成心赌气:“我什么身份呐,姐姐们什么身份?你们一母同胞的亲姐俩,一个打一个劝,唱的一台子好戏呢!我这下贱之人哪敢同你们作对啊,未来的皇后娘娘要打我,我敢还嘴吗?我配吗?她要打我便打吧,就是叫她打死了又怎么样呢?谁还替我申冤去不成?”
星月叹气,无心收拾这烂摊子,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只道声:“罢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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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回了院里,丫鬟说三姑娘送了东西来。
送过来一个红香木的雕花盒子,熏了香,精巧的很,打开来一看,里面装着两盏药膏,两盒水红胭脂,一对儿金扭丝蜻蜓簪,一副玉葫芦耳坠。
星云抱着盒子看了两眼,啪嗒一下合起来,冷哼一声:“送了东西我也不领她的情!她总是向着她姐姐的,又不是真心为我好,这个家里还有谁能惦记我,我便是死了又有谁能记挂呢?”
旁边的丫鬟听了也不敢多话,五姑娘的脾气古怪,一阵一阵的,一会欢天喜地,一会怨天尤人,谁知道哪句话就触她霉头了。
星河这一晚心事重重,星月却也没睡好,因为静安王的事,凭白让她和星河生了嫌隙。
星河给她甩脸子,星月委屈得很,难道多年的姐妹亲情,血脉相连,就比不上一个男人一时的甜言蜜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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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二房那边一个姨娘过生辰,这个姨娘跟二太太关系好,因此过生辰也摆了两桌席,二太太还叫人搭了戏台子唱上两出。
二房那边请人听戏,星河陪着夫人一同去了,过了一个晚上,她脑子清醒了些,知道自己昨日脾气大,恐怕惹了星月不快活,有意缓和关系,于是点了一出星月最喜欢的《穆桂英挂帅》,叫人去喊星月来玩。
星月兴致缺缺,只打发人说自己身子不快活,就不去凑热闹了。
星月不来,星河也坐不住,听了两曲就找个由头先走了。
前头二太太跟夫人说起自家儿子的婚事,已定下了威武侯的嫡长女。
夫人夸赞道:“威武侯家美名远扬,他们家的姑娘不会差的。”
二太太笑得脸绽花,用帕子按按鬓发:“也是看在星河的面子上呢,东都的望族中,谁家不知道咱们家星河是太子妃的人选?”
夫人笑起来:“这是辅治公府历来的荣宠,又不是星河一人,保不齐下一朝的便是你孙女了。”
二太太乐不可支,摆手道:“哎呦,可折煞我了,我哪里敢想这些,只盼着儿女平安就好了。”
说着又问起星月的婚事,夫人喝了口茶,缓缓的笑:“她不急,她还小,再留两年吧,前头倒是有两家来说过,一家是渭州吴氏那边,也是望族,我嫌远了些,还一个,是宫里老太妃提起的,想把星月说给静安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