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肃与徐玉朗皆回礼,徐玉朗将周念蕴拉到身后。
“早与将军说了不必再来。”程肃再说话便很不客气,汤琼支自浅笑不为所动。
“将军肯收那种废柴做徒弟,就始终不肯听本将一言?”汤琼支转着灯笼,流苏一甩朝向屋外。他该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赵阔。
程肃抬手一压:“人如何不得看诚意?小将军这样一意孤行的末将最是不喜,也就没有必要多言。”
汤琼支也不怒。
他就是听闻程肃在琼州才从京城过来,没想法头一回就闹得不大愉快。几次三番的上门这人却软硬不吃,现在又收了赵家那个草包……他自觉耐心快要耗尽。
“他赵阔都能做,本将难道做不成?”
“对小将军自是小事一桩。”程肃微微让身,“末将院中的池塘,做到每日换水即可。”
汤琼支不言。换水还不简单,但他见了赵阔挑着桶子去了城外,这事怕是不那么容易。
果然程肃提起要求:“要玉瓷山腰的清泉才好。”汤琼支初到琼州不知道,周念蕴在别馆住过一段却是清楚。
玉瓷山山腰地势崎岖,除了一条蜿蜒而上的路直通山顶的道观,其他地方怪石林立,最适宜埋伏。
她住在别馆时兵部便派的赵阔在那里待命。
其中有几汪天然的泉眼,清澈透亮绵绵不绝,行人尚可行,但挑着担子上下来回,城里城外的往返就颇为不易。也难怪赵阔整天累成那样。
眼见话到尽头,看了看一旁的徐玉朗与周念蕴,汤琼支竟不避讳他们:“赵家军眼见已没有能顶事的。”他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参将不会是想……扶持赵阔吧?”
汤琼支心中相信又觉得赵阔无能,很不屑的又说:“赵老将军是个英雄,但已年老,伤寒病痛的,只适合在京中颐养天年。”又说起赵闰,他还有几分佩服,“只可惜他拎不清,偏要弃武从文,不然不比那赵阔强得多。”
京中他与赵闰交过手,着力于官场浮沉还能接他几招,挺到最后毅然决然不服输,是条汉子。
“这事末将也与小将军说过,乃是受人所托。”程肃坦言。
受人所托?汤琼支扬眉,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周念蕴沉思,她还以为全是赵阔自己求来的。转念一想,能有这么大交情让程肃受托的,那就只有赵老将军一人。
柳月被关押,赵阔不离不弃。赵闰几次三番来信要他不要任性,最后连顾全大局的话都说出来。
最后仍是赵老将军定言将柳月带到京中,爷孙三人怎么商议的周念蕴不知,只看得出赵阔现下是全然狠了劲。
“世事难料,参将话多在肚子里留一留,别说的太过。”
已然的话不投机,汤琼支转了转手中的灯笼,手微一抬像要挂在树上,转眼看了看周念蕴,他又收回手:“姑娘那日散的福饼味道甚佳,食之难忘,在此多谢。”
周念蕴狠狠地皱起眉头,觉得他是在挑衅。徐玉朗却比她反应更大,等汤琼支握着那个小灯笼出去他着急忙慌的解释:“可不是我告诉他的!”
“我知道。”见他恨不得手脚并用来解释,周念蕴心头一松,又被他逗笑,“街上人多口杂,留心一问便知了。”
既来了院中,舅甥两个都帮着她挂灯笼。徐玉朗边忙活边不解:“年关将近,这京中的贵人倒是一个个的都往外跑。”
周念蕴觉得程肃望了她一眼,一回头他正抬手展开灯笼:“京中不太平啊!”他叹然,“哪里比得上外面自在。”
“又怎了?”徐玉朗问。琼州到底不是京城,消息传过来也得要些时日。一想他不由哂笑,舅舅的消息比他这个知府还灵通。
程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言不讳的:“圣上为犒赏军士,特命天师举办了祭典。恰巧长公主一病多时,便由霭琳公主代劳。”
不知是她多心还真是程肃故意,周念蕴总觉得他是恰巧说给她听的。
“霭琳公主失手打了盏油灯,天师认为不祥,参与祭典的宫人宫女大半被赶出宫,圣上震怒,对公主也没客气。”
这事徐玉朗倒是听说了,只是他对霭琳没什么好印象,过去她轻浮的样子还印在他脑子里,徐玉朗没过多关心。
周念蕴不动声色,不管程肃是不是说给她听的,这事她非但知道,还是参与了的。
不过她只央求天师替她带王怀柯出来,没想到恰逢霭琳粗心大意,祭典失仪,被圣上好一通训斥。
听闻老三因这事也对她颇有不满,以年关将近要她闭门赎罪为名要霭琳暂时待在宫中。她生母良嫔求过顺妃,但是没能顶用。
但公主就她们两个,周念蕴自然不会与老三为伍,霭琳是他费了一番劲扶持起来的,要舍弃也不现实。
这不就有了他们打汤琼支的主意,而他随即离开京城的事。
灯笼挂好,一树通红很是喜气。程肃亦感慨:“真是没想到还能回来过年。”他拍拍徐玉朗,“还能与你一起过年。”
一逢佳节倍思亲,这事在别的哪家都说得通,周念蕴却没这样的体会。她只知道伴君如伴虎,今日是霭琳,保不准下次就是她。
带着徐玉朗写好晾干的春联回来,不过几步路,徐玉朗亦趋亦跟的又进屋讨了茶喝:“你院中还是空旷,等什么时候也栽些东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