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上,时间飞速地倒退,阮轻心跳越来越快,她呼吸快要停下来了——
她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幕。
东海岸,甬都千牛村。
人们四处逃散,养父养母带着阮千钧,早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阮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饭煮到一半,突然间所有人都在逃跑,就连屋对面那拄着拐棍的老头,都丢了拐棍拼命地逃。
那时候她八岁,穿着打补丁的破布衣裳,抱着一只小碗,站在门口,想跑,却迈不开步子。
他们往哪里逃?她该去哪?
很快,她被人撞到,手背被人踩了一脚,摔在水洼里。
有人扶她起来,将她丢到路边便不管了。
“魔族来了,你自己逃命吧。”
“你养父母都跑了,谁还管你啊。”
没多久,城空了。
雨打在她身上,咸咸的,带着异样的臭味。
阮轻崴了脚,抱着膝盖,小小的人蜷在阴暗的巷子里不住地发抖。
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阮轻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蜷在巷口的小女孩,缓缓地抬起头。
雨似乎停了。
白衣少年持一把青伞,在她面前停下。
小阮轻先是看到了一双银白色的靴子,缓缓抬起头,青色油纸伞下,一张漂亮的少年脸正低头看着她。
十五岁的陆宴之,眉目间带着少年无可掩饰的锋芒,凤眸眼尾轻挑,嘴角噙着笑,他问阮轻:“小孩,你爹娘呢?”
阮轻垂下头,没有回答他。
少年陆宴之蹲下身,偏头夹着伞柄,腾出双手摸到了小阮轻的脚踝。
小阮轻挣扎着要逃开,又生怕弄脏了白衣少年的衣裳。
“别怕,”少年陆宴之动作轻柔,笑着说道,“马上就好了。”
小阮轻呆呆地看着他,一双水亮的眼睛眨了眨,就连骨头归位时的疼痛,她都没有感觉。
暴雨覆盖着整个世界,她面前却有一个人,撑着伞朝她走来。
伞从少年陆宴之肩头滑落,小阮轻急忙伸出手去接,摸到了温暖的、有力的东西。
陆宴之握住她的手,将伞搭在她肩上,摸了下她湿湿的、乱糟糟的头发,笑了笑,起身独自往雨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