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harry和她都在与彼此冷战。即使同在一个小团体里不得不朝夕相见,两人也有办法将这场冷战持续下去——他们总是刻意而巧妙地避开与对方交流。
换言之,就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把对方视作空气。
但harry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早就不生她的气了。而且,这个“早”甚至可以追溯到他们在咖啡厅不欢而散的当天晚上。
但他完全弄不清楚del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总之,她这段时间从没理睬过他。
或许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吧,harry合理推测。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据mj透露,delilah的那个混蛋继兄最近性情大变,没有再欺负她。
好吧,看来自己的小伎俩终究还是起作用了——不过那个大块头一定是古早科学怪人电影看得太多了。
学期末的生物课作业被设定为两人一组,而且mr.fredricks还公布了由他亲自分配好的小组成员名单——至此,这场历时两周多的冷战才被迫宣告结束。
没错,harry和del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被分到了一组。而偏偏mr.fredricks还特意强调,这份他“经过多方面分析”才制定出的名单坚决不容修改。
公布名单时,教室角落里的harry下意识地将目光偷偷落在自己那位学习伙伴身上——少女一头长发披在身后,窗外透进的阳光将原本乌色的发丝勾出金黄色的描边。而她此刻正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双眼定定地望着前方出神。
下一秒,她不期然地抬起另一只手将鬓间的长发别在耳后。如此细微而平常的动作,竟一时间把他弄得仓皇无措。他迅速移开视线,然后低下头去假装看书。
说起来,连harry也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心虚什么,他这过度的反应简直就如同…看向她是什么罪孽深重的事情一样。
“所以,你的生物课怎么样?harry,已经是学期末了,”午间休息,蓝眼睛男孩亲昵地将手搭在好友的肩膀上,关切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生物课对你来说最难了。mr.fredricks为你们分好组了吗?你的搭档是谁?”
er和mj刚好都已在前几个学期选过生物课了,所以他们并不知道mr.fredricks制订出的那个令人尴尬的小组名单。
但delilah此刻就在他身后同mj闲聊,harry并不确定她是否听到了这些话。
如果刚才peter说话的声音能再小一点就好了,他在心里偷偷想。
“没有。”harry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只想赶紧跳过“生物课”这个话题。
但也许是心虚使然,他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正紧盯着自己。于是微微向后偏了偏头,不过什么也没看清,便又开口补充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分好了吧。”
“没关系,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身旁乐于助人的好友对他露出一个慷慨的笑容,并且似乎真的相信他是因为上课走神而没记清分组情况,“我随时恭候。”
——但事实是,peter简直忙得不亦乐乎。期末的压力本就不小,更何况他同时还在为上半年的高中科学竞赛准备着一篇化学论文,并且才刚刚开始着手。而这也直接导致了最近“课后咖啡厅补习”的频率和持续时间大大降低。
值得一提的是,peter这阵子还经常神出鬼没,上课迟到早退的次数也愈加频繁。不过关于自己具体在忙些什么,他却从来没有用好友们提起过。
虽然这让harry感到十分困惑,但他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个问题。
“我当然知道。”harry回报给对方一个生硬的微笑。
好吧,看来最近繁重的功课只能靠自己了。尤其是那个最令人头痛的生物课——几天过去了,此刻正走在自己身后的那位“成绩稍好”的学习伙伴,甚至一次都没来找他沟通过作业的事。
等等,难道…她准备单飞?
然而,harry诸如此类的“阴谋论”就在次日被打消。
下午某节课间,他正站在储物柜前翻找着不知被自己丢到哪里去了的生物课笔记本——是的,对方的按兵不动,让harry不得不开始准备自食其力。
“或许,我们的生物课作业该开始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地从背后传来。他循声回首,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此刻胸前正捧着一本数学书,眼神因紧张而有些游离,”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随时都有时间。”harry很不自然地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同时也意识到寻找无果,于是抬起手合上柜门。
“那…今天放学后,去学校旁边的咖啡厅?”
似乎是在刻意与他竞争着谁的冷漠更胜一筹,她的语气也淡淡地。
“好。”
harry内心的激动难以掩饰,在一整节课的胡思乱想之后,他蓦地发觉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于是赶紧趁着下一个课间,利用学校的公共电话将这件事通知给mr.,让他晚点再来咖啡厅接自己。
“现在开始吧,”少女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脱掉宽松的外套,露出内里穿着的一件素色打底衫,“首先,我们得定出一个标题。或者说,寻找出一个大致的方向。按照mr.fredricks给的范围来看……”
delilah一口气说了很多,仿佛这些想法已经在她脑子里攒了很久,而且预先排演过很多次似的。然而她这番精彩的演说,桌对面的harry却几乎什么也没听到——他分明只看到蔷薇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只注意到棕黑色双眸发出的目光时不时与自己的视线交汇;只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正式与她单独相处。
“……所以,你觉得呢?”她半挑着眉问。
虽然没抱着harry能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的幻想,但秉持着对小组内另一位成员基本权利的尊重,delilah还是在发言结束后,向对方作了礼貌性的询问。
harry被她的反问拉回现实——该死,他竟然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先前难道不是一直在为作业的事情而发愁吗?
那么,为什么当一切终于开始步入正轨的时候,他却从心里感到一点也不在乎了呢?甚至,仅仅在这开头的几分钟里,他就已…无法自控地被自己的搭档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也许,他这段时间以来真正为之焦急不已、寝食难安的,从来就不曾是这份作业吧,harry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我…没什么意见。”说的时候,他甚至没敢直视她的眼睛。
“好,那就开始吧。”
delilah爽利地回答,然后低下头去洋洋洒洒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隔几分钟还会抬起头,用商量的语气对他说着分工之类的问题。harry时不时随声附和,偶尔提出一些无关紧要的意见,即使他仍然一头雾水。
整个过程中,两个人都很默契地绝口不提那件事,就如同那天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样。
harry戴上眼镜,一只手扶上前额,强迫着自己定下心来读搭档十几分钟前刚刚草拟好的大纲。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在此刻保持镇定,甚至远远要比面对她那位校霸继兄时困难多了。
delilah察觉出对方的如坐针毡,抬腕看了看手表。
“已经将近七点钟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她回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你或许可以拿回去看。”
“……谢谢。”
harry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个词。
对方闻言很明显地一怔,片刻后只无声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椅子推进去。
他当然知道她这是要走了,但话到嘴边,偏偏说不出口。
“我先走了,”delilah背起书包,语气平淡无味,“别把它弄丢。”
“明天呢?”harry有点儿慌乱地摘下眼镜,鼓起勇气直视着她,“我是说…明天还来这里吗?”
是的,就这份作业的体量而言,仅仅一个傍晚的时间显然远远不够——这真是个完美的理由,harry暗暗想。
“……你有时间就来吧。”
这种学习模式一连持续了叁四天。两人之间的话虽然不多,但合作还算融洽——harry已然能够静下心来听她说话,并且做好由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工作。
“今天终于可以收尾了,”delilah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但眼睛还是落在桌面的那沓纸上,“那么,还是由我先完成开头的部分,然后你再继续写你个人的总结。”
突如其来的感冒让harry一整天都有点昏昏沉沉的,但他并没有失约,毕竟这点不适根本不耽误他写字,而今天又有需要合作的收尾部分——更何况,他还暗自策划着一件大事。
他打算在今天和她说清楚,因为他意识到他们之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急需一个答案。要知道,这种煎熬可远比感冒病毒令他难耐得多。
harry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然后随便从书包里摸出一本书用来消磨时间。
他将那本教科书立在桌面上,视线却总是不可避免地从那些枯燥乏味的文字上转移到自己的学习搭档身上去。
delilah今天穿了一件薄薄的拼色条纹毛衣,她鲜少穿如此鲜艳明亮的衣服,衬得整个人更富青春气息。
但小鹿般灵动的女孩此刻正垂着头奋笔疾书,一头柔软的长发便很随意地散落下来。
他甚至能很清晰地听到,她的笔尖落在纸面上,发出的那种快速而有节奏的“唰唰”声。
harry的眼神最终落在了她的脖颈处——好吧,他承认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合适。但圆领毛衣的领口确实有点儿宽阔,使她修长的颈项同分明的锁骨都不加掩饰地裸露出来。
而且,色彩繁复的毛衣还将她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惹眼。
delilah却骤然间蹙起双眉,停下了挥洒自如。她抬起手臂拄在桌上,细长的手指不断地转着那支圆珠笔,另一只手则绞弄着乌黑的发丝。
很显然,她的思路被阻塞住了。
不经意间一个抬眼,她发觉了对方凝固在自己颈间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