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继贤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只是应声称是,道:“小侄的两个大孙子看着都机灵,往后便让他们学武去。”
云中飞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妙却见缝插针问了句,“赵师兄,不知我那小师姑现在何处,如今可好?我和师父也打算去探望的。”
赵继贤微微一愣,象是有为难,云中飞心中一跳,莫非是小师妹过得不好?
云妙抢先问道,“赵师兄,可是有为难之处,我小师姑现下如何了?难道……”
“芳姨现在身子还好,就是孤身一人居住在陪嫁田庄上,我早年曾想接她到赵府里来养老,她直是不肯。”
云中飞深吸了口气,尽量沉着冷静地问道,“她,她怎会孤身一人?她的相公儿女呢?”
语气虽是沉静了,但脸色还是露出焦急,出卖了他的心情。
赵继贤瞧得清楚,暗叹,果然是师兄妹手足情深啊!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关心……
“小姨自嫁到那钟家,为钟家抚养前妻留下的一双儿女,还收养了个捡回来的弃婴,倒是个儿子,也是如珠如宝的养大,那钟家姨夫却是生意做得大了,进了京城,又在京里买了两个妾,生了几个庶子女,一屋子乱纷纷的。后来过得十来年,生意又不好了,才搬回老家来,那钟姨夫四十五岁时没的,小姨那会儿也才三十多,竟是没一个亲生的骨肉,那些继子继女又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只有养子还亲些,可惜在十五六上生病没了。钟姨夫去了后,继子们和庶子们争产,差点没打个头破血流,小姨也懒得理会他们,自己住到处僻静的小庄子上,这小庄子还是当年外公给的陪嫁。”
云妙听着听着,这心就往下沉,这小师姑的命怎么这般苦哩?怎么什么倒霉的事都让她给赶上了?
再看师父,那本来还能维持平静的脸上忽青忽白,眼神变幻不定,种种痛惜、悔恨、自责、焦急、气愤汇集在一处,那袍袖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云妙拉住师父衣袖,轻声道,“师父,咱们去看小师姑吧。”
云中飞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声音发涩地问,“那庄子在何处?”
赵继贤道,“离这里不远。坐马车一两个时辰就到了。师叔和小师妹若是要去,我派个家仆赶马车送你们过去,不过师叔和小师妹还是先在这里歇息几天吧,也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孙们认认师叔和小师妹。”
云妙知道自己师父的心情,忙笑道,“赵师兄,我师父这次回乡就是想见见故人,这人上了年岁,就想见见旧时的老人,还是烦劳师兄先送我们去看看小师姑,日后我们再过府拜访多认认师兄家里的人。”
见他们坚持,赵继贤也只好叫来了个精干的小厮,套上车送他们出了镇,直奔小师姑所住的庄子而去。
山路崎岖,马车颠簸着,简直能把人晃闪了架,好容易捱到远远地看见了个小村庄。绿树人家,炊烟阵阵,鸡鸣狗叫之声不绝于耳。
赶车的小厮将马车赶进了村,村里好些在外玩耍的小孩子都停下来看着稀罕。有几个走在路上的村民也站住了瞧着。
“定是楼老太太家里来送东西的。”这村小穷地的,也没别人家有这么有钱的亲戚。
“嗯,这马车我见过,是镇上赵家的。”
“楼老太太的儿女不孝顺,外甥倒是还不错。”
“咳,孝顺什么呀,又不是亲的。”
这人没个亲生的子女就是不行啊,看,老了都没个依靠!
“不是亲的,也有养活的恩情啊。”
听说这楼老太太嫁过去的时候那继子继女也不过五六岁。
马车直驶到一处宅院门口,这院子是一水儿的青砖瓦房,看着倒是比村里其它家的泥墙房或石头房要强一些,但跟郡里和镇上那些家户却是不能比。
小厮停了车便跳下去拍门,“马大娘马大娘,开开门,是镇里赵家的派来探望姨老太太的。”
过得片刻,那黑木板的两扇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只将门半开,探出身来,望了望马车和一行三人,又狐疑地望着小厮。
小厮拍拍胸口,“马大娘,不记得我啦,过年的时候送节礼,我不是还跟着大少爷一起过来的么?”
那婆子盯着小厮看了半晌,才点点头,道:“哦,是有些眼熟。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姨老太太的师兄弟和师侄女。马大娘,别在门口站着啦,赶紧让贵客进门吧?”
云中飞和云妙这才进了院子,进去一看这院子不算太小,却是有些简陋。只分了里外院,外院三间房子,里院四间,里外院间有个小门,此时那门是开着的。
能看得到里院里种了几颗桃树,此时枝头上已经是青桃累累,桃树下放着张竹榻,一位妇人穿着家常的淡灰色细布衣裙,坐靠在榻上,手里拿着本经书,正自观看。若不看微有皱纹的面貌和有些白发的发色,那身姿倒是修长曼倩如好女。
那妇人放下手中书,也抬头看向外院,问了句,“红叶,谁来了?”
却是声音清脆,毫无苍老之态。
云中飞心头激动,忙向前一步,他的目光正与对方穿过里外院的距离相遇,二人心头都是一震。
那妇人手上的书无声地掉落在榻上,她直直地瞪着云中飞,面上依然白晰的肤色却显出了激动的红晕。